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很妙的喜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支吾着问:“老师,这原本是喜事啊。”
当然,若是没有自己那个颇有见地的好儿子,这捷报原本与他而言是喜事,可是现如今几十万大军看似掌握在闻淇烨手中,实则一切都在谢怀千掌握之中。
闻径真无心解释,只三叹一慨,道:“若真走到那步,你便告知旁人,带着妻儿老小投奔章笃严吧,他总归比我少走一步,少走一步不会错。”
门生记下章大人这个退路,虽一头雾水还很糊涂,仍然一顿一作揖,不失礼节地退下了。
三日后,梁汴闻氏。
传信的家仆将话捎到后连鞠带躬说了不少吉祥话,说长公子如今风评渐长,甚有超过去日之势。此话一出,博得不少赏封,殿上多数人脸色都很好,说说笑笑商量着开庆功宴犒劳辛苦陪长公子长大成才的自己。
独有闻母与时年十四的闻宣襄脸色不好看。
闻淇烨的小叔父闻听天见状,插科打诨笑道:“你俩怎么地,不说话,装高手?尤其是你,小子,小小年纪一副老成相,才长了一岁,不戴你那小猫帽卖萌了,脸比你表兄还要冷,骂起你兄长比他还牙尖嘴利,叔劝你高抬贵手,当心老了讨不到媳妇。”
闻宣襄理都没理他小叔父,回首对闻母:“物极必反,此事不好收场。”
自然,过褒与过贬同样难对付,只是过贬怎么改都是向好,过誉则不同。倘一个人的风评达到顶峰,自然不被允许再有丝毫下降空间。
“这个关头,他父亲待在京师,危急关头能帮着拉一把。”闻母道。
闻宣襄意会主母的许可,当即伸手招来拿封赏的家仆,认认真真从袖中取出晨起时备好的锦囊,伴着脱了婴儿肥的俊俏小脸,见其好生收下,才问:“来福,今日去哪儿的人多?”
来福将利是塞好,扭头一想:“回小公子的话,当是北面常常有人赶集去的那块新起一个店头,叫奈何桥欲语,卖的东西都可贵,往来皆是权贵。”
堂上知他动作的人都如临大敌,闻宣襄却仿佛不察凝滞的氛围,起身向主母作揖行礼,毕恭毕敬道:“主母,我且往那去。”
闻母正襟危坐,右手拇指摁在左手手背的青筋上,打着圈摩挲了一会,掷地有声:“嗯。”
闻听天霍地站了起来,急眼道:“你又上哪骂你表兄去?”实在听不懂这二人打马虎眼,又指着这胳膊肘往外拐、大逆不道的小孩,微收着点口气,极尽温和地对主母:“嫂子,小的给管管呀。臭外地的骂就算了,咱梁汴自己人怎么还骂呢?谁都看不下去呀!”
闻氏需要暂时同闻淇烨割席,才能确保族群延续。这道理居然没几个人懂。
闻宣襄黑溜溜的眼睛瞧着闻母,闻母稳坐钓鱼台,雷打不动道:“带上你的小哥哥们,叫他们保护你。”
保护我?闻宣襄想起那俩活宝就腻烦。
上回主母也这么说,他还真去叫了欧阳钰慈和慕容新,本以为那两人是个明事理的,然而他一开腔,那俩人便仿佛首当其冲,抱臂、抿唇、往椅背一靠,一脸吃瘪的丧相,时不时发出啧声。要真出事了这两人八成也趁乱往他身上了一棍子。
后来才知民间流传关于他表哥的馊事,这二位哥哥鬼迷心窍,一概不信,每日最常做的事便是捂着耳朵向前冲。
最多仔细打听了下皇上的生辰,听他二人私底下还秘密升堂,议论:
“李胤如今及冠都不到的年纪,磐礡就算是断袖,起码不会和李胤搞在一起。”
“那袖断便断了。”
“你说他为何不愿咱们去京师帮衬?”
“嗯……这上边人品行高洁,下边人就品行高洁,反之,名节气节捉襟见肘,一个都保不住,若进退都能名留青史,谁不愿出仕?你瞧磐礡这骂挨的,浑水蹚的,在自己地头都成挨骂了,京师那一个炮仗八个响的地方还得了?”
“也是,他也是为咱好。”
“走,不说了,去我地头吃莲花酥和卤熊爪去去晦气!”
两人彼此安慰,舒心了些,也忘却本来说好要请他吃饭的诺言,撂下他自己吃酒了。
闻宣襄并不将此事托出,只是面露难色,闻母便知他想什么,叹道:“去罢,多派几个人跟着你,莫要叫人趁乱打了。”
深宫俱寂,白日恩威并施的庄严宫阙变得冷酷而棱角分明。
巡街的宫人皆持宫灯,首尾相连,漫步于长夜之中。
元骞叩了叩抄经室的门,夏真羲还是一如既往,神秘白面纱上是一张半死不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婉面,元骞心里白这兔狲一眼,小心拉开门道:“主子,夏侍君觐见。”
今日天冷,主公大抵会关起门来下一整晚的棋。
菊绢绕开白面无须的老太监,果然在云蒸雾绕的暖熏香之中看见独自下棋的谢怀千,那双凝神静气的眸审视着棋盘,悬挂的广袖之中探出一支碧白的手,食中两指衔着黑子,指尖叩棋盘而子落。
的确空灵无物。紫禁城任何一座宫阙都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在这片土地最核心的地带无声搏动着,最细小的涟漪都将牵动巨震。因此,这片江山的主人只能是最谨小慎微,而又谋虑深远之辈。
菊绢方才还在心中赞咏着,忽地在棋盘边的小竹凳上看见一个正儿八经坐着的旧白小偶。
这小偶几乎打破了主公的旧形象。
菊绢心里逐渐有种怪异的感觉,又有点想乐。见他来了,谢怀千把棋子撂下,伸了修长的手去博山炉上烤。
主公给偶找了个好位子坐,他倒没位置了。
“我抱着它坐这儿可以吗?”菊绢话音刚落,看见这布偶的脸猛地皱缩起嘴。彻底老实了。
这是个整着脸的吊睛大猫偶,神情轻狂冷肃,似是某位故人来。
“给我罢。”谢怀千忽地抻了一支长臂,菊绢捏着大猫偶的胡须将此等晦气之物递给主公,主公随手扯着那大猫偶的脸,毫不留情地将其冷藏到了几下两人都瞧不见的地方。
这下舒服多了。
菊绢整顿了下脸上情绪,想到接下来要说的,默了一瞬,道:“我今日来是因为,闻淇烨他……给夏真羲来了一封信。”他抬眼看谢怀千的脸色,再三抿了抿唇,“他说,有一句话务必托我给您带到。”
谢怀千低瞥了眼几下端坐的猫偶,随手放倒,脸朝地面壁,淡淡道:“说。”
菊绢本想改动下措辞,但觉得擅自改变词句都会使得其中的危急之意降低,于是沉着心道:“他说,‘既然谢怀千要与我断绝关系,那就断绝,叫谢怀千好好想想自己究竟有什么退路。’”
谢怀千垂下的眼珠骨碌碌地抬了一半,桌上棋盘无悲无喜。
“他必反。”
话音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