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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一点，赶快给我。”
田彷彿断线的人偶，傻傻地坐在原地。小丑的手伸向田。此时田猛地抬起头，下一秒，阿悟浑身掀起鸡皮疙瘩。
田仰望着小丑。阿悟远远望去，田的双眼彷彿失去所有的情绪，徒留两颗玻璃珠镶在眼窝里。
田的手伸进白衣口袋内取出一样物品，接着极其自然地刺进小丑的右手。
“咦？”
小丑嘴脣微开，发出愣愣的一声，接着望向自己的右手。手术刀深深刺进他的右手。
田一把抓住手术刀柄，随手拔起，接着毫不犹豫再次刺进小丑的右手，并且奋力向下施压。手术刀的刀刃极度锐利，轻易地切开小丑手臂的皮肤、肌肉、血管，以及神经。
“啊！”
小丑的惨叫撼动房间的墙壁，手枪从手中滑落。
小丑痛苦地**着，当场跪倒在地。手指按压着伤口，指缝中汩汩溢出深红的鲜血。田彷彿与小丑交换角色，他缓缓站起身，不屑地睨视小丑。他的手中握着小丑落下的手枪。
“别开玩笑了。”
田的脸上彷彿挂着一张能面具，丧失所有的情感。
“别开玩笑了。我花了二十年的心力，拼死守护这间医院直到今天。我尽力保护院内员工的生活，不断治疗病患，为这间医院鞠躬尽瘁。你们能明白我有多辛苦吗？”
田的语气没有抑扬顿挫，如同电子合成人声。阿悟看着田，浑身冷汗直流。
小丑激动挥舞手枪的时候根本远不如现在恐怖。
小丑抱着手臂不停哀号。田随手将枪口压在小丑的太阳穴处，手指搭上扳机。
“院长，请冷静点！你这么做也无济于事啊！”
阿悟急忙大喊。田的举动不是纯粹的胁迫，他是真的打算杀死小丑。心中的肯定令阿悟语带颤抖。
“为什么？”
田并未放下手枪，似乎打从心底觉得疑惑。冰冷的眼神直盯阿悟，感觉象是有一只巨大的爬虫类瞪视着自己。
“哪有为什么，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犯下的罪行！你就算杀了他，事情还是会曝光的。”
“那杀掉在场的所有人不就行了？”
田的语气没有一丝内疚。
“所有人？”
阿悟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瞠目结舌。
“是呀。等我杀了这个男人之后，就杀死阿悟医师和那位小姐，还有东野。反正阿佐也死了，这么一来就再也没人知道秘密了。”
“为、为什么连我也要杀!?”
东野原本僵在一旁，宛如一座雕像，此时也不由得大喊。
“东野，你说不定也会背叛我呀。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呢。”
田对东野露出笑容，一张空虚至极的笑容。
东野发出“咿”的一声惨叫，直接转过身想逃。但是超过负荷的恐惧令她脚下一软，囤积大量脂肪的躯体顿时向前倒去。房内响起笨重的撞击声。
“东野，不行呀。你怎么可以逃跑呢？我下意识就要开枪了呢。”
田俯视着东野。东野瘫倒在地上，全身颤抖不止。
“阿悟。”
阿美脸色发青，不自觉地抓紧阿悟的白袍袖口。阿悟正想开口安慰：“没问题的。”但是话在出口之前就消散在喉咙深处。
田已经彻底疯了。再不阻止他，他真的会开枪射杀在场所有人。
“你要是开枪，警察会冲进来的！”
阿悟语气颤抖，拼命大喊。田的表情隐隐透露着不快。
“警察？”
“没错，警察进行谈判的时候，肯定同时准备让特种部队破门而入。你一开枪，警察马上就会闯进来！”
“那我就在警察闯进来之前开枪杀死所有人，这不就成了？”
田一派轻松地说道。阿悟闻言，不禁脸颊抽搐。
“你手上握着手枪，而其他人都被枪杀，显然就在告诉别人你是杀人犯啊。”
“啊，没关系。我只要坚持是小丑枪杀了你们，我是在那之后冒死抢走手枪，无意之间射杀小丑。警方一定会判定我是正当防卫，我不会被问罪的。”
“你真的以为会那么顺利吗？”
阿悟咬紧牙关。
“不论顺不顺利，我只剩下这个方法了。那就值得尝试看看呀？”
田的语气非常随兴，微微耸肩。阿悟见状，内心放弃说服对方。他已经对别人的话充耳不闻了。
怎么办？该怎么做？阿悟专注地运转脑袋。
要在对方开枪之前趁机扑过去，夺走手枪？但是自己距离田至少有数公尺远，田很有可能在他扑过去之前就察觉他的行动，进而开枪。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什么都好啊！阿悟低头苦思，此时一项物品跳进阿悟的视野余光。阿悟瞪大眼直盯那东西，接着视线移向天花板。脑中突然浮现田数小时前说出的台词。
这个可能派得上用场，不过要是失败了。
心中的徬徨不断压迫阿悟。此时，阿悟望向身旁的阿美，两人对视着彼此。
阿美仍然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凝视着阿悟。
是啊，没错。胸口的决心逐渐坚定。他根本不需要在意自己会不会中弹，只要执行这个计策，阿美得救的机率就会直线上升。
阿悟再次咀嚼这一晚的记忆。他自始至终都想保护这名女子，但某种意义上，自己反而是被保护的那一方。
要是阿美不在自己身边，他绝对无法揭穿医院的“秘密”，也不会得知小丑真正的企图。他甚至根本无法在这种绝境中维持正常的心智。多亏阿美，他才能在这数小时之中保有自我。
这名女子是不幸卷入这场纷争当中，他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她。
“听好了。”
阿悟压低嗓音，小心不让田听见。阿美细长的双眼望向阿悟。
“记好楼梯的位置。等我打信号，你就全力冲到楼梯那里。”
“咦？什么意思？”阿美压低声音问道。
“你别管，乖乖按照我的话去做。你不要回头，直接下楼去请求警方协助。”
“阿悟呢？”阿美的语气一阵颤抖。
“我没问题的，别担心。你什么都别想，直接逃出去。那样一来大家一定能得救。”
“真的？”
阿美看向阿悟，眼神满是担忧。阿悟坚决地点头，不让她察觉内心的不安。
“真的。”
“我们马上就会见面吧？”
“是啊。”
阿悟点头回应。阿美强忍泣音，紧咬着粉色双脣点点头。
阿悟淡淡一笑，接着注意力转回田身上。他已经说服阿美，接下来只剩执行他的计划。阿悟不让田察觉，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白袍口袋。
田彷彿在戏弄小丑，拿起手枪的前端戳一戳他裹在面具里的头部。
“首先你先摘掉那张蠢面具吧。我想看看干出这种蠢事的男人长得什么模样。”
小丑按着不断冒血的手臂，抬起头。
“快点，还是说你想戴着那张面具送死？”
田的语气仍然没有丝毫起伏。小丑的身体隐隐颤抖着。
“你不摘掉面具，我就马上开枪。”
田没有怒骂，只是静静地催促小丑。小丑的左手略带迟疑地揪住面具的颈部，缓缓脱掉罩住整个头部的橡胶面具。
小丑露出一头简洁整齐的短发。阿悟站在小丑背后，看不见他的真面目。
“你是?”
田震惊地瞪大双眼。瘫软在地的东野一起张大嘴，凝视着男人的面孔。
就是现在！阿悟立刻踢倒一旁的煤油暖炉。暖炉重重倒在地板上，发出巨响，暖炉内的煤油洒了一地。田弹起似地抬起头，望向阿悟。
“你在做什么!?”
田的怒吼响彻房内。阿悟从口袋取出打火机，打开盖子点着火焰。田瞪大双眼。
“快退开！”
阿美茫然地站在阿悟身旁。阿悟推开阿美的肩膀，将打火机抛向煤油。
阿美一个不稳，向后退了两、三步。同一时间，阿悟眼前升起一道火柱，灼热的热气迎面而来。
“你在打什么主意！别胡闹了！”
田大喊，枪口瞄准阿悟。
快点！快点啊！阿悟望着天花板，内心不断重复同一句话。直冲天际的火柱眼看即将触碰天花板——以及装在天花板上的火灾警报器。
田扣紧扳机，同一时间，急促的警报声震荡房内的空气。
“来了！”
阿悟大声欢呼，同时天花板喷洒大量的白粉。这是田说过的粉末灭火装置。
粉尘化为浓雾遮蔽视野，眼前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熊熊燃起的火柱顿时转小、熄灭。
“阿美！快跑！”
阿悟朝着阿美嘶声力竭地大喊，自己也同时迈步奔跑。他瞇起眼，在这片迷蒙的白浊世界之中，全力跑向田的位置。
他隐约能看见田的轮廓。大量的粉末开始落在地板上，粉尘渐渐变得稀薄。阿悟没有减低速度，直接以肩膀使劲撞向田。
阿悟的肩膀撞进田的腹部。田的脚上有伤，无法稳住身躯，阿悟轻易地将田撞飞出去，两人一起栽个跟斗趴倒在地板上。田手上的手枪脱了手，滑落在覆满粉尘的地板上。
阿悟死命爬向手枪的位置。只要他把手枪抢到手，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不会再死任何人，整个事件能够告一段落。
下一秒，阿悟全身突然激烈痉挛。
阿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阵火花，全身剧烈颤抖之后动弹不得。身体彷彿脱离自己的掌握，一根手指都动不了。阿悟脸颊朝向地板倒下去，倒下的冲击猛地吹飞了粉末。
阿悟的脸颊感受到地板冰冷僵硬的触感，脑中一片混乱。
到底怎么回事呢？
猛烈的爆炸声敲响耳膜。那声音听起来如同汽车引擎逆火的声响，阿悟立刻察觉是什么声音。
有人开枪，有人捡起手枪，并且开枪了。
是谁对谁开枪？阿悟拼命想面向爆炸声响传来的方向，但身体依旧拒绝听从阿悟的命令。
某处传来凄厉的尖叫，以及第二次的枪响。
阿美！阿美顺利逃走了吗？阿悟只想知道这件事。只要阿美能得救，就算我成为下一个枪响的受害者也无所谓。
阿悟暗自祈祷，同时第三次的枪响震动空气。
最后，四周陷入一片寂静。
结束了吗？开枪的人不杀我吗？
阿悟专心聆听四周，等待接下来发生的状况。
某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一个拳头大的黑色柱状金属物滚过来，停在距离阿悟一公尺远的距离。
下一秒，阿悟的视野与意识抹上一片雪白。
“怎么了？”
远处传来了声音，感觉非常遥远。
阿悟微微抬起眼睑。强光照射在视网膜上，激烈的疼痛袭上头部。阿悟按住头部，低声**。
“听得到吗？”
声音彷彿直接在脑中响起，使得头痛更加恶化。阿悟皱起脸，微微收起下巴，勉强睁着眼看向周遭。
两个男人俯视着自己。他们身上穿着阿悟平时看惯的制服，那是急救人员的制服。
这里是哪里？
阿悟极力想弄清现状。
当时正要抓住滑落在地板上的手枪。
脑中浮现昏迷前发生的种种。不断响起的枪声。
阿悟猛地撑起上半身。他的脑袋仍旧头痛欲裂，但是毫不在意。
“啊啊、不可以，你要好好躺着啊。”
其中一名急救人员说道。他的声音听起来仍然象是回荡在头盖骨内。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阿悟艰难地驱动不灵活的舌头，艰难地开口询问。双眼似乎习惯了光亮，开始能看清周遭的状况。他现在似乎在救护车里，右手臂绑着血压计与血氧浓度计。
“外头听见医院传出枪响，因此特种部队破门而入了。当时特种部队使用的音爆闪光弹似乎刚好在你身旁爆炸。”
阿悟回想起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有一个金属圆柱物体滚进视野之中。是那个柱状物爆炸才让我失去意识吗？
“音爆闪光弹本身没有杀伤力，所以你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鼓膜可能破损了。我们现在要将你送到医院去。”
“请等一等，阿美、她没事吧!?”
阿悟在救护车内部四处张望，并且大声呼喊。车内不见阿悟以外的患者。他们是让阿美搭上其他救护车了吗？
“阿美？那是谁呀？”
“是一名女子，其中一名人质，当时她跟我一起待在医院二楼。她应该在警察破门前一刻逃出医院了才对！”
两名急救人员|瞬间面面相觑，接着迟疑地开口说道：
“不，警察破门之前，没有任何一名人质逃出医院。”
“怎么会？那、那应该是在二楼。医院二楼获救的人质除了我以外，都在哪里？已经送到医院了吗？”
阿悟求助似地朝着急救人员伸出手，大声喊叫。急救人员露骨地转开视线，露出阴沉的神情。
“很遗憾，只有你获救而已。二楼除了你以外所有人都已经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