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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风月，京城难及。
这里的空气，早已凝固成冰。
金銮殿上，寂静无声。
总管太监刘福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大气不敢出。
龙椅上的皇帝萧远，刚刚听完了幽州的奏报。
那些歌功颂德的词句，像一把把小刀，刮着他作为帝王的颜面。
“赏。”
萧远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不大，却震得大殿嗡嗡作响。
“着五皇子萧宸，为钦差，携金银布帛，犒赏宁王。”
刘福的头埋得更低了。
犒赏是假，请回那尊功高盖主的大佛才是真。
皇帝顿了顿，补了句要命的话。
“事毕，护送宁王，回京述职。”
成了。
这是敲打，更是警告。
五皇子萧宸出列领旨，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在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派一个最没威胁的儿子，去召回一个最有威胁的侄儿。
帝王的心术，果然又冷又硬。
刘福刚以为这事跟自己没关系，一道旨意就砸到了他头上。
他刚送走五皇子，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坤宁宫那边的小太监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刘总管，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刘福心里打了个突。
他不敢耽搁，一路小跑进了凤仪宫。
刚踏入宫殿，一股浓郁又甜腻的兰花香气扑面而来。
皇后正在摆弄她那些名贵的花草，见他来了，头也没抬。
“刘总管来了。”
“本宫听说，陛下要赏宁王？”
“回娘娘，是的。”
皇后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一朵开得最艳的花。
花瓣落地。
她把剪刀放下，用绣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嘴上说着体己话。
“宁王是男人，在幽州吃点苦不算什么。可怜了那位苏侧妃，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跟着受罪。”
刘福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搭腔。
皇后终于看向他，脸上是母仪天下的温婉笑容。
“这里面是一瓶千年雪莲制的养荣丸，最是滋补身子。劳烦刘总管派个得力的人，跟着五皇子的队伍，一并送到苏侧妃手上。也算本宫的一点心意。”
她说着，示意身边的宫女捧上一个锦盒。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
瓶子入手，冰冷刺骨。
刘福的手抖了一下。
温补的药，需要用这么阴寒的玉瓶装着？
“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皇后的声音依旧温柔，却没了温度。
“奴才不敢！奴才遵旨！”
刘福把瓷瓶紧紧攥在手里，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这哪里是药，这分明是催命的符。
他揣着这枚催命符，刚想回住处收拾东西，就在一条偏僻的宫道上，被两个宫女拦住了去路。
“刘总管，走这么急做什么？”
是皇贵妃宫里的掌事宫女，春桃。
刘福脸上堆起了笑。
“原来是春桃姑娘，有什么事吗？”
“我们娘娘有请。”
春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完了。
神仙打架，他这个小鬼要遭殃了。
暖阁里，熏香的味道比凤仪宫的兰花更霸道。
皇贵妃正靠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喂着怀里的波斯猫。
她甚至没看刘福一眼，声音懒洋洋的。
“刘总管，真是个大忙人啊。才从皇后姐姐那儿出来，就急着去哪儿啊？”
“回娘娘，皇后娘娘体恤苏侧妃，赏了瓶补药，命奴才派人送去。”
刘福也不敢隐瞒，将手里的锦盒往前递了递。
皇贵妃笑了。“皇后姐姐就是心善，连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侧妃都这么上心。”
“不过，”贵妃眉头一皱，“如果是补药，为何要装在寒玉做的瓶子里？”
“里面......确实是补药？”
刘福心里一紧，连忙垂下头。
“皇后说补药便是补药，奴才不敢妄加猜测。”
皇贵妃幽幽道：“这补药是皇后吩咐送的。但送过去的是刘总管。哎呀，刘总管。若是苏侧妃用了这补药有什么差池的话……”
这刘福自然知道，所以他便顺驴下坡：“哎哟！贵妃娘娘说的极是，那我该如何是好？求贵妃娘娘指点！”
皇贵妃放下猫，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通体翠绿的玉镯，随手丢在桌上。
“这镯子本宫戴着有些腻了，就赏给你吧。”
刘福眼皮一跳，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帝王绿，就这么赏了？
他连忙跪下：“奴才不敢当。”
“没什么敢不敢的。”
“本宫只是觉得，皇后姐姐的一片心意，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岂不可惜？”
她抬眼看向刘福，眼神意味深长。
“比如，这药丸在路上颠簸，‘不小心’碎了、丢了。”
“又或者，瓶子里的东西，因路途遥远，‘不小心’变了质……”
“刘总管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做了会更好，不是吗？”
刘福将头埋得更低了，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一边是中宫皇后，一边是盛宠不衰的皇贵妃，两边都是他得罪不起的神仙。
许久，刘福才沉声开口：“对对，奴才……明白了。”
他没有去拿那只镯子，而是恭敬地退出了暖阁。
贵妃看着那镯子，冷哼一声：“这只老狐狸。”
春桃会意：“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刘福走出宫门时，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灰蒙蒙的，跟这宫里的人心一个德行。
他知道，这趟幽州，太平不了了。
队伍里的萧宸却没心没肺，还兴致勃勃地跟他打听幽州有什么好玩的。
“刘总管，听说幽州人喜欢吃羊肉火锅？”
刘总管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低声道：“确有此事，但眼下我们还有要务在身，五殿下。”
萧执那边，刘福随五皇子出宫的头一天，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无影阁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景拿着消息匆匆赶来，推门而入时连敲门都忘了。
萧执正在批阅公文，头也不抬。
“王爷，您看这个。”慕容景将手中的纸条递过去。
萧执接过，扫了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他虽然不知道刘福为何跟来，但五皇子萧宸，上次让苏瓷拿合欢引暗算他的事情他还记着。
“萧宸他来的正好。”萧执将纸条随手扔进火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