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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灵儿问话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令人不得不臣服的威严在里边。
方嬷嬷瑟缩了一下，赶紧禀告道：“关嬷嬷跟我年纪差不多，当初也是一个粗使丫鬟，我们俩住一个下人房，那时候，我打理后花园，她被安排在浣衣局。”
“那天晚上，我偷听到了雪妃娘娘的问话，想到小公主要变丑，对雪妃娘娘的做法有些不解，心里边很是难过，正好关嬷嬷在浣衣局把手都冻裂了，一直在我耳朵边抱怨，说是命太苦，我便忍不住告诉了她，安慰她说生的好命也不一定是好事情，就像小公主您……”
方嬷嬷说着，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跪伏于地，大气都不敢出。
雪灵儿心底已经有了些隐隐约约的猜测，只怕这毒蛊，就是方嬷嬷无意识的一句叹息带来的祸患！
不过，看方嬷嬷的样子，老实淳朴，像是毫不知情的，雪灵儿倒也没有为难她，只是张口问道：“关嬷嬷现在在哪儿？”
见雪灵儿没有怪罪，方嬷嬷放松了几分，感激的看了雪灵儿一眼，禀告道：“她现在在狼后宫中做掌事嬷嬷！”
果然！
雪灵儿心下了然，面上却没有表露半点，平静的开口：“你继续说当年的事情！”
方嬷嬷顿了顿，像是在回忆。
“大概一个月之后，有一天我听到了飘雪宫里传来的惊叫，小公主的脸变黑了！当时惊动了整个后宫，正好皇上也回来了，匆匆赶到了飘雪宫，还带来了太医院的所有医生！可是经过诊断，所有的医生都一致认为，小公主这是中了剧毒，药石无效！雪妃娘娘一听，当时就晕了过去！”
雪灵儿沉吟，我娘亲大概是没有想到药会被人掉包吧？
如今自己酿下的苦果自己咽，她怎么咽得下去？
“雪妃娘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么一病，就下不来床了！偏偏宫里头传出了流言，说是雪妃娘娘疯了，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毒害！圣上像是去问了雪妃娘娘，是不是她下毒让您的脸变黑了，雪妃娘娘承认了，圣上拂袖而去，雪妃娘娘便抑郁而终！”
雪灵儿的手掐进了自己柔嫩的掌心里。
娘亲不是不爱她，只是用错了方法，偏偏又着了恶人算计！
深吸一口气，雪灵儿心里的那点怨念消弥，理智慢慢地回笼。
缓过劲儿来的雪灵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眸里已经是一派清明。
“关嬷嬷不是跟你一样的粗使丫鬟么？她怎么变成了狼后的掌事嬷嬷？”
印象中，雪灵儿根本不记得有关嬷嬷这号人。
事实上，在她的记忆里头，除了冯嬷嬷，像是根本没有几个下人的面孔，又或者说，那时候的雪灵儿，失去了母妃的倚仗，孤零零的住在这后宫中，整日的忍受着哥哥姐姐的欺负，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个贴身伺候的人！
方嬷嬷轻轻啜泣了一下，压抑着自己的悲凉，低声道：“雪妃娘娘仙去之后，圣上大概是害怕睹物思人，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飘雪宫。您也被他交给别的妃嫔去抚养，这飘雪宫的下人被遣散到各个其他宫中，很快的就散了。”
“我落到了浣衣局，关嬷嬷却被指派到了狼后宫中！那时候我还曾经叮嘱过她，狼后不比雪妃娘娘大度，出不得错，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雪灵儿瞥了一眼方嬷嬷，暗道一声：“真傻！”
“不曾想，转天我就因为过失差点儿被砍头，我大喊大叫，正巧圣上路过，惊了圣驾，圣上得知我是飘雪宫伺候过的人，一时之间心底仁慈，命人放了我。我吓坏了，主动申请去了冷宫那边照看疯掉的妃嫔，这一住就是几十年！”
“我也是要被驱逐出宫的时候才知道，关嬷嬷做了狼后跟前的掌事嬷嬷，只是她怎么攀爬上去的，却不清楚！”
雪灵儿已经从方嬷嬷的讲述中将事情的脉络理了个大概，挥挥手，有些疲累的说道：“你先下去吧！”
方嬷嬷给雪灵儿磕了头，飞快的退下了。
龙之烨看雪灵儿脸色有些不好，走过来，曲臂将她揽在怀里，“我抱你上楼休息！”
雪灵儿伸手揉揉自己的额角，倚在龙之烨的胸膛上，没有拒绝。
任谁听了这样的事情都会难过，哪怕她不是从前的那个小公主，心里头也觉得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又闷又痛。
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雪灵儿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直到上了阁楼，她心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才慢慢的好了一些。
龙之烨一直默默地抱着雪灵儿，没有作声。
自小养在后宫的他，又有母妃和另外一些人的教导，后宫里头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暗，他是早就清楚的透透的。自己这个皇子的真身，不就是早就死在其他妃子的毒药之下了吗？
正是因为龙之烨清楚后宫相互碾压的痛处，所以他才会格外疼惜雪灵儿此刻的沉默。
龙之烨把雪灵儿抱了好一会儿，才柔柔的摸着她的头发，嗓音低沉的说道：“别怕，你还有我！”
雪灵儿一下子反身抱住龙之烨的脖子，哭了。
等到雪灵儿哭够了，龙之烨替她摘去面具，抱着她去洗漱，舟车劳顿的疲惫加上心情沉重，雪灵儿在龙之烨的怀里，很快睡去。
龙之烨久久的凝视着雪灵儿的睡颜，伸手一下一下轻轻捋着她的鸦青色的长发。
丫头，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哭！
阁楼虽然年代久远，但是也被方嬷嬷收拾得非常干净，龙之烨抱着熟睡的雪灵儿躺倒床榻之上，和衣而卧。
到了半夜时分，雪灵儿却突然一下子惊醒，坐起了身子，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亮光。
龙之烨睁眼，“怎么？”
雪灵儿转脸，眸底有冷光闪过，“我想去会会那个关嬷嬷！”
龙之烨当即也坐起来道：“好！”
这是雪鸢后宫，不是龙羿国的皇城，由不得人自由来去，更何况，他们初来乍到，连地皮都没有踩熟，连方向都没有搞清楚，未知的危险有多少，不知道！
但是，雪灵儿一说，龙之烨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说好，这是雪灵儿听到这世间最动听的情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