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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美术馆(第1/2页)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天,周永泰跟着罗南,走进了新加坡国立美术馆。
前几日,他在公交巴士上,已经遥望过它的外观。
拜外祖父的影集,和母亲留下的欧洲美术史相关书籍所赐,周永泰约略晓得,那是融合了文艺复兴与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
与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类似的圆形拱顶,精美的山花、浮雕,犹如雅典帕特农神庙般的大排廊柱……
但这也只是它的一部分外观美学,是它在新加坡还是英属殖民地时期、作为市政厅及最高法院的外观美学。
它更为人称道的外观特色,其实是后来加在两座分体建筑之间的连接部分。
几十年前,当新加坡政府决定将市政厅和最高法院改成国家美术馆时,设计师模拟热带的参天植物,做出高大的树状结构,支撑起具有南洋垂褶雨布意向的屋顶,并在“雨布”下的高旷空间里,造了两座廊桥。
此刻,站在这座连廊大厅里,罗南对周永泰说道:“这是活人设计师,才能有的浪漫和巧思,ai,即使是现在这些发展到第四代、超越了多任务智能模型的AGI机器人,也设计不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设计,与我们纯美术,或者其他艺术一样,是需要情感认知的。而ai,它们的诞生、长大、变得有用的过程,只有不停地模仿和接受指令、生成行为而已。它们不知何为爱恨情仇,不知得失的兴奋与惆怅,也不会感怀于一片海、一棵树、一间大雨滂沱中的小屋。它们看到眼泪,结论只是:一种含有盐分的液体。而我们看到眼泪,即使是狗和牛的眼泪,也会难以遏制共情地去想,它们是不是受到委屈与伤害,甚至在惧怕死亡。这就是万物之灵,与芯片怪物的本质区别!是资本不愿承认、也得他妈地承认的区别!”
罗南越说越激动,甚至在最后忘记了控制音量,引来导览台工作人员皱眉做出一个“嘘”的手势。
鉴于罗南的华文发音非常标准,没有什么口音,走过他们身边的一对南洋老钱风的夫妻,也不约而同地摇头,咕哝道:“就不该搞免签政策嘛,什么素质的游客都来新加坡。美术馆又不是湿巴刹(指菜场)。”
罗南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赶紧对向他侧目的人们,双掌合十、俯身道歉。
周永泰则愣愣地看着罗南。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罗南如此激烈地宣泄情绪,使用了不少他听不懂的华文词汇。
比如“惆怅”。
比如“大雨滂沱”。
比如“他妈的”。
罗南以为周永泰被自己的言辞冒犯了,垂着眼帘道:“阿泰,我刚才评价AGI的话,没有去贬低艾达的意思。我向你道歉。”
周永泰摆摆手,温和道:“我没有生气啊,我知道你说的是ai的整体。对了罗先生,‘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罗南咧咧嘴,有些尴尬的赧然:“呃,这在我老家中国,是一句骂人的话,相当于英语里的fuck,fuck你知道吧?”
周永泰点头。英语里这句“国骂”,他倒不陌生,约翰格林森姆的小说里有。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十九章美术馆(第2/2页)
“他妈的……他妈的……”周永泰喃喃自语地重复着。
在未来那个时空的科莫多岛,有一回,周永泰像地鼠一样,通过草洞,看到一位人类科研者被ai战队捉住。肉身受戕前的最后时刻,科研者咬牙切齿地大喊过三个字。
现在,周永泰知道那是啥意思了。
罗南带着周永泰,先去看了美术馆的左翼大楼。
“这里原来是最高法院。”
“哦,小说里常描述的法庭,原来是这个样子。”
“阿泰,在未来,那些机器人有军队,那他们,有法院和监狱吗?”
“听母亲说,他们会定期排查,比较低级的AGI,脑中芯片是否会产生不忠于统帅的代码,如果有,就要被强制断电,送去高棉营,解决这个问题。这或许比较像人类的监狱?”
罗南瞪了瞪眼睛,显然被这个词触动了。
“高棉营?英文怎么发音?”
周永泰回答:“khmer什么的,我觉得它不像印尼文,更不像英文,问母亲为啥这么叫,她说她也不知道。”
罗南越发诧异:“khmer是高棉帝国的名字,曾经统治过东南亚的大片土地,后来这些土地叫泰国、越南、柬埔寨。呃,你不是说,你母亲出生在新加坡吗?怎么会不知道khmer呢?都是南洋,离得那么近。”
周永泰盯着罗南,若有所悟。
目前生活在信息开放自由的时空的罗南,是无法像末世生存的周永泰那样,对这种细节有快速推测的。
“罗先生,有没有可能,我母亲读书时,学校只教普通的语言,以及科学知识,而我母亲在课外,确实也不关心新加坡以外的国家历史。后来,当khmer这个词出现在机器人的制度中时,她已经无法从网络上检索到它了。Ai统治者们,因为掌握了互联网,所以在不断删除和屏蔽我们活人世界的信息。”
周永泰说出最后那句的平静,与他早上意识到艾达被绑架时的惊惶,反差强烈。
他是人类,他是天然地会有罗南口中的“爱恨情仇、兴奋与惆怅”的。
但如果他从一出生起,面对的就是一个真相不断被删除的世界,他或许对于人类的历史记忆被抹去,也就像食阁里的店主听到“来杯咖啡冰一样”,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好吧,”罗南叹息道,“大概就是你推测的那样。但是阿泰,你知道更有意思的是什么吗?”
“什么?”
“是机器人们,一边删除人类的历史,一边竟然晓得用高棉营来称呼他们的‘监狱’。”
周永泰茫然:“有什么深意吗?”
“我带你去美术馆的另一边看,那里有一张画。对着那张画,我解释给你听,会更清楚。”
二人穿过淡金色的“雨篷”连廊,来到美术馆的另一边。
上到三楼,整个展厅都是新加坡从各地藏家手里,收来的专门表现东南亚题材的画作。
“这个人,叫波尔伯特。”
罗南站在一幅油画前,指着里头的一个背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