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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始终不明白，他执着于这一个孩子到底为何。
他是帝王，将来会有千千万万个孩子，子孙满堂，儿孙绕膝……
天底下再没有比他还要圆满之人。
可他此时却固执地要我为他孕育一个孩子。
那话说得极是可怜。
我张着唇，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和他解释。
“……你先告诉我，宋甜儿现在如何。”我嗫嚅着，说出的话轻得连自己的快要听不见。
但荣靖耳朵却尖：“你……可是心甘情愿了吗？”
双唇却已贴着我的嘴角，似乎只等我答一句好，他便可立即发动攻势。
我抓着他的衣裳：“荣靖，只有这一次，我向你妥协。”
我承认，便连我自己也不由得为他的坚持所打动。
即便从前设想过许多的悲惨下场，可他一旦这样地恳求，又添宋甜儿这样的筹码在手。
我竟会心软。
或许……他真的想要一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纵然将来的人生可能会没有我的参与，他也依旧会照顾得很好。
荣靖，我且再信你一次。
求你一定——一定一定——不要再让我失望。
铺天盖地的吻瞬间落下，带着丝丝点点的试探，再然后便无所忌惮……
却待我手指触到荣靖的胳臂时，发觉那里有个新伤。
想才刚进殿来的血腥味儿就是他身上发出的。
而此时此刻，还能伤他的，无非就是方才与他一同在殿中的宋甜儿。
我一个愣神，荣靖便已抓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头含在了口中：“我没有碰她。”
似乎喃喃自语，字音模糊得很。
只是我瞎了这么一段时日，耳力向来也不弱。
“她人呢？”
荣靖却不答，只将我尚未处理好的伤腿搁好了后，将药抹上，而后用了木板给我捆缚住。
他笑：“你不老实，也不要命。”
彻底将我的行动限制住了。
他将我抱起，放在了软塌上，扯过一床被子盖上，自己也跟着钻了进来。
“你安心留在这里，我会吩咐人将你的身子将养好的。”
绝口不提宋甜儿的事情。
我一贯晓得他的脾气，所以现在也不想惹他生气，不答话，只任由他搂着我入睡。
那只手放在我的小腹上，很是轻柔，仿若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我们的孩子，必定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娥娥，我保证……”
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身躯一僵，但唇瓣微启，却始终说不出什么话来。
荣靖的确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翌日，醒过来后，宋甜儿便已经在我的床前候着了。
“甜儿，你没事儿了？”我反复确认着，生怕她瞒着我些什么。
宋甜儿安慰着我：“甜儿没事儿的，姑娘莫要担心了。”
“只是可恨——昨夜没有得手，没有将那畜生杀死——”
我慌忙按住了她的手，摇摇头，道：“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
“可是他那样对待姑娘……”宋甜儿甚是气不过去。
我淡淡道：“你个傻丫头，怎么能够寄希望在这种暗杀上面呢？”
且不说，昨夜荣靖没有要她的打算，若真是有了，哪怕宋甜儿再怎样周全的准备，一旦被荣靖发觉，那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啊……”我叹了口气，突地便说不出话来。
宋甜儿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他对姑娘这样心狠，如今还囚禁着翁六他们，难道还不该死吗？”
但她到底也不是莽撞之人。
只是与我诉说了几句之后，宋甜儿便深吸了口气，道：“但姑娘别怕，只要甜儿还活着一日，就一定会想办法帮姑娘雪恨，救姑娘出去的，一定有办法的。”
荣靖将我留在了飞霜殿里将养的事情无人晓得。
每日里的汤药都是宋甜儿在飞霜殿里亲自熬着的，而后再递送到我的口中。
其间经历的过程清清楚楚，并没有什么隐忧。
膝盖上的伤好得快，不过数日的功夫，便可以下地走动了。
白子墨每日都要过来一趟。
替我施针，将从前饮过避子汤留下的后遗症缓缓除去，增加我受孕的机会。
一面也为我照看着双眼。
在他的医治下，眼睛恢复得倒快。
就连白子墨也不禁赞叹：“姑娘天生异骼，换作旁人，或许连复明的可能都没有，姑娘难道就不为此而感到开心吗？”
“白太医妙手回春，该夸赞的是太医的医术，而非是在下的体质。”
“但究竟是逃不脱姑娘这天生的体质的。”
究竟是噬心蛊的宿体，白子墨关心倒也该然。
他并不瞒我自己的野心：“只恨微臣不是女儿身，若否，也便可知道姑娘与这噬心蛊的秘密何在了。”
若非是现如今，答应了荣靖育子之事，白子墨又岂能持有噬心蛊至如今地步？
我但不说话，由得他替我施针。
等到了拆除眼睛上的纱布的那一天，腿上的伤便已经彻底好全。
“姑娘即刻就能重见光明，姑娘难道不见半分欢喜？”
“欢喜什么？”
对于一个瞎子而言，重见光明，可堪称是新生。
我亦不例外。
但我却没多大的欣喜之情——或许也是知道，在眼睛能够看得见后，很多的事情再看来，便会比从前看不到的时候，显得更为的肮脏与不堪。
白子墨笑道：“姑娘难道不好奇，微臣生就什么模样吗？”
这是什么话？
但他却让我突然反应过来，有许多人，我其实都不晓得他们长的是甚模样。
就如宋甜儿。
可我却仍拼了命地用一切去换取她的平安。
我难得地，好好回他一句：“白太医如此人才，品貌想必不会太差，在下心中约莫也猜得七八分了。”
“姑娘这样的话语，难免让微臣疑心，姑娘是想让圣上迁怒到微臣头上来，姑娘难道心中不见些许愧疚？”
说着，猛然便将我蒙住眼睛的纱布揭开，迅速换上了他的手掌，替我遮住了光。
“微臣如今可没有轻薄的意思，姑娘千万留情，不要让咱们的圣上雷霆大怒……”
我试图张开眼。
我的眼睫触到了他的掌心，他的手指也便随之渐渐张开，慢慢地漏进光线来。
眼前渐渐地勾起一个身影来——挺秀瘦削，立在我的身前。
反复张眼闭眼的过程中，他的影像慢慢地便清晰起来。
石青色的湖绸素面直裰映入眼帘，但由他穿来，却还是显得宽大，仿佛偷穿大人衣衫的小孩儿，处处都在彰显着不合适。
直到眼睛已经适应了殿内刻意造出的昏暗光线，我方抬起头，直视他的面庞。
大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张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微微一笑：“微臣的容貌，难道没有符合姑娘的设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