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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架黑色的亚音速运输机,再次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金川市的军用机场时,陈天宇婉拒了前来接机的张耀辉和易承天,甚至没有回那个早已成为金川县商业地标的神农公司总部看一眼。
他只是独自一人,上了一辆最普通的越野车,朝着那个在他心中,早已超越了“家”这个字眼本身意义的、魂牵梦萦的地方,疾驰而去。
桃花沟。
纽约的硝烟与血腥,华尔街的资本博弈,京城的权力交锋……
所有的一切,在车窗外那熟悉的、充满了泥土芬芳的乡间景色面前,都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那颗因为连日的杀伐与算计而变得冰冷、坚硬的心,在这一刻,才重新,变得柔软,变得温暖。
车子,在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下,缓缓停下。
陈天宇推开车门,深吸了一口那混合了青草、野花与炊烟味道的、独属于桃花沟的空气,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都仿佛在瞬间,被洗涤一空。
然而,下一秒,他的脚步,却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那双看遍了世间风云,早已古井无波的眸子,在瞬间,微微地,湿润了。
只见,就在村口那座由青石板搭建而成的、古朴的牌坊之下。
一道纤秀的身影,正静静地,俏立在那里。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乌黑的秀发,被山风轻轻吹起,拂过那张不施粉黛,却足以让世间所有繁华都黯然失色的、温婉绝美的脸庞。
她的脸上,挂着泪,那泪水,却不是悲伤,而是一种,糅合了无尽思念、期盼与喜悦的、晶莹剔透的甘泉。
最重要的是……
她,是站着的。
没有轮椅,没有拐杖。
就那样,亭亭玉立地,站着。
那双曾经因为瘫痪而失去了所有光泽的美腿,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是那么的修长,匀称,充满了健康而又动人的生命力。
她就那样站着,含着泪,微笑着,看着他。
仿佛,已经,等了一个世纪。
杨婉清。
“嫂子……”
陈天宇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对他来说,重若千钧的字眼。
“天宇……”
杨婉清的声音,带着一丝刚刚哭过的、微弱的沙哑,却又充满了无尽的温柔与喜悦。
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她只是,提起了裙摆,迈开了那双早已康复如初的腿,朝着他,一步一步地,跑了过来。
从生涩,到熟练,再到,最后的,奋不顾身。
“砰!”
她像一只乳燕投林般的,重重地,撞进了陈天宇那宽阔而又温暖的怀抱之中!
那熟悉的、带着淡淡体香的、柔软的触感,让陈天宇那颗早已被杀伐之气所包裹的心,在瞬间,彻底,融化了。
他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将怀中这具让他魂牵梦萦的娇躯,死死地,搂住,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回来了。”
他将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发梢,嗅着那熟悉的、让他心安的味道,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嗯,我看见了。”
杨婉清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那温热的泪水,瞬间就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我一直在等你……我怕……我怕你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断断续续的哭诉,像一根根最柔软的针,扎得陈天宇的心,生疼。
他知道,他亏欠这个女人,太多,太多了。
他轻轻地,拍着她那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傻瓜,我怎么会不回来呢?这里,才是我的家啊。”
良久,杨婉清才从他的怀中,缓缓地抬起头。
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有爱慕,有依恋,有感激,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女人的……
幽怨。
“你的腿……”
陈天宇看着她,想要转移这个有些过于暧昧的话题。
“已经全好了。”
杨婉清的脸上,泛起了一抹动人的红晕,“多亏了你留下的药方,和慧芳姐的悉心照料。我现在,都能下地,帮你种菜了呢。”
她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那眼神,微微黯淡了一下。
“天宇,”
她咬着嘴唇,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轻声问道,“你在外面……是不是,很危险?”
陈天宇的心,猛地一颤。
他看着她那充满了担忧的眼神,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可以告诉她,他刚刚才从一场足以颠覆一个商业帝国的战争中归来吗?
他可以告诉她,他得罪了世界上最强大的雇佣兵组织,和那更加神秘的“清道夫”吗?
他可以告诉她,他的未来,将会是无休止的、更加血腥、更加残酷的战斗吗?
他不能。
他只想让这个善良的、已经承受了太多苦难的女人,从此以后,能安安稳稳地,过上最平静,最幸福的生活。
“没有。”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撒谎。
他抬起手,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让人心安的笑容。
“都解决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然而,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她那光滑细腻的脸颊的瞬间。
他的脑海中,却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了另一张梨花带雨的、倔强的脸。
是李思思。
那个在生死关头,依旧选择相信他,那个因为他的“选择”,而心碎离开的女孩。
一股尖锐的、无法言喻的刺痛与愧疚,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微微地,僵硬了一下。
而这丝微不可查的变化,却被心思细腻的杨婉清,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那原本充满了喜悦的眸子里,缓缓地,掠过了一丝黯然。
她没有点破,只是,不动声色地,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与他,保持了一个微妙的、安全的距离。
陈天宇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能独当一面,能为他默默守候整个家的、光芒四射的女人,再想到那个,不知身在何方,是否还在为他而伤心流泪的、善良倔强的女孩。
他,第一次,陷入了一种,比面对任何强敌,都更加无力,更加迷茫的……
情感困令。
他赢了世界,却仿佛,要输掉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