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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相谈(第1/2页)
“路乡,你的事情现在已经这样了,我现在这些领导和同事们也已经把各种利弊都给你分析到位了,你个人到底是什么想法啊?”在经过一两天的闲聊后,苏牧最终还是决定把话题拉回到了原本应有的轨道之中,“法律的规定是十分明确的,如果没有自首的情节,受贿十万元可就要判处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啊。你也不能像我似的的,跟不该倔的人倔的,总得给自己留一条路啊。”
路金山看了看苏牧,突然笑了:“小苏啊,看来你还是有了进步的。我们随意聊聊可以,但你要说这个,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做的事我是不认的。我只想一个老板借了十万元,并且已经还了,当然这可能也算违纪。除此之外,除了春节的礼尚往来,其他是没有任何的经济往来的,更不要说是不正当的经济往来了,你在街道也有三年了,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乡里这种情况,我能收钱吗?”
“路乡,这种事情不是用个人感觉来定的,是要靠证据的。你觉得要是组织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你有犯罪事实,你会被组织留在这边说明问题这么长时间吗?”苏牧很认真的说道。
“这个谁知道,不过前两年,你那时候还在安监呢,组织还查过何书记呢,也折腾了很久,结果怎么样,何书记啥事没有,就是你们有枣没枣打一杆子而已。”路金山说的十分轻松,“现在是轮到我了。街道这几年发展的很好,你也是回去看过,那边已经跟你初到街道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吧,过去农村的影子都要找不到了吧,工业企业和规模以上企业都多了不少,组织觉得我这么多年一直分管安监,总是跟老板打交道,就认为我收了老板的钱。怎么可能呢?逢年过节的礼尚往来,还有日常的吃请肯定是有的,但是你们说的不正当经济往来肯定没有,不然我们街道怎么可能成功招商这么多企业来投资啊。小苏啊,好的营商环境是需要廉洁的党员干部来营造和保持的,而安监工作直接影响着营商环境,我怎么可能收不该收的钱。小苏啊,街道有现在这样的城市面貌都是我们一点点拼出来的,我不会给街道抹黑的。”说到最后,路金山甚至露出了一股义正言辞的语气。
苏牧认真的看着路金山那已经有点老态的脸,不由的想起当初自己在街道时拆迁的艰辛,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确实觉得值得,毕竟在街道的城市化中自己也贡献了力量并且还直观的看到了成果。苏牧如果不是明确知道证据的存在恐怕都要因为路金山的这番话而怀疑自己的立场了。苏牧不由的轻轻叹了口气:“路乡,功是功、过是过,有功劳不代表没过错啊。根据纪律,我实在不能说的太多,但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哪怕是为了你两个女儿,她们都还没结婚呢,你总不成让自己参加不了她们的婚礼吧。”
路金山连犹豫都没有,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吧,小苏,我知道你是一个念旧的人,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是叫我路乡,从来没有变过,其他人早就改口叫路主任了。但是你应该也知道你在这以情服人方面,一直就是你的弱项,你就别说这些了,之前那些人已经说的更多。你的人品我认,但是啊,我更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哦。”
苏牧不由得噎住了,是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劝慰人方面是存在很大的缺失的,他更习惯给人分析利弊,探讨针对具体事情的方式方法,因此在街道大调解中心做调解工作的时候,自己主要负责的是以理法服人,而以情服人的工作主要是陶林负责的。
看着苏牧那噎住了的表情,路金山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小苏啊,有时候你就是在人情世故这块太缺根弦了。你还记得你当初入党的事情吗?你知道当初你为什么没有入党吗?你可都参加了入党积极分子培训班了,那届培训班上就你一个人没能入党。”
苏牧不由的看向路金山,带着好奇的神色问道:“是什么原因啊?我一直不清楚。”
“你想想当初你在那批大学生村官中,也许不算是最优秀的,但也算是能力强的,当初把你们从村里借调到乡里的时候,只有你一个是到了职能科室的,处理的都是乡里的重大矛盾纠纷,关系到乡里稳定的重要事情,其他人都是送到招商部门,美其名曰是为了促进乡里的招商工作,促进经济发展,实际上就是不放心他们的能力而已。”路金山淡淡道,“但是发展党员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没有入党,其他人都入党了的,为什么?就是因为你让何书记不喜欢啊。”
“何书记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又没得罪过他啊。”苏牧不解的问道。
“呵呵,你应该知道现在在学校里有一个说法吧,教师节的时候给老师送礼的人,老师不一定记得,但是没给老师送礼的,老师一定会记得。”路金山淡淡笑道,“你在街道里那几年,除了工作之外,你还干了什么呢?学习、考试,单单公务员面试就不止三次了吧,平均下来一年超过一次。你的考试能力确实强,人家公务员笔试难得才能过一次,你每年都能过,甚至还能省考、国考一起过,但是这既说明了你能力强,也说明了你的心不安定啊,没有在街道扎根的决心,你说说就这点,哪个领导会喜欢你?当然领导能够容忍你,也是因为你工作能力确实强,工作态度也认真负责,何书记、卫书记都承认这一点,尤其是在油坊事件之中。”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们那时候才多少工资,没人会在这样的岗位上工作一辈子的啊。”苏牧有点不服气的说道。
“是啊,确实很难有人甘心,那些甘心的都是能力差的,但你看看其他人,他们为此经常跟何书记联络感情,跟分管领导走动,后来朱书记来了之后也一样,你想想你走动过吗?”路金山这一番话直接让苏牧哑口无言。
“当然喽,你入党这事跟朱书记无关,是何书记在乡里的时候就定下的,直接把你晾在了一边,后来可能党支部也就忘了这回事了吧。”路金山笑笑道,“但是你想想,要是你当时跟领导多走动走动,联系联系感情,你会被忘掉吗?”
苏牧看着路金山,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却又感到心堵而说不出话来。
路金山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一开始你在入党这件事情上是被刻意忘掉的,但后来你是真的被遗忘了,你就是那个没送礼的学生,先是被老师刻意漠视,最后就是真的漠视了。”
苏牧看着路金山,知道路金山在这一点上没有骗他,至于到底是不是事实,那就说不清了。
“忘了就忘了吧,我不入党,对我后来也没啥影响。”苏牧看到了搭档那透着怜悯的眼神,装作很淡然的说道,“又没影响我之后的事情,我最终还是考上安监局离开了,没被不是党员这个条件卡住。”
“确实是的,但是你的缺陷却已经展现出来了,就像我们之前说的,你为什么没能当上安监局执法大队的大队长。”路金山似乎很想对苏牧进行一次说教,看见苏牧有点故作轻松,就继续加码说道,“难道不是又一个实例吗?”
苏牧看出搭档想接过话题不再继续,就悄悄的制止了搭档。苏牧很想知道路金山今天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理由,还是说只是无意识的闲聊,因此决定继续这个话题,而且就像苏牧之前想的,有这么一个人给自己分析过往,对自己而言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苏牧顺着问道:“我就是一个只会做事、不会阿谀奉承的人,是希望靠认真工作取得成绩来获取提拔的人,张局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的,所以不想提拔而已。只能说我遇人不淑吧。”
“呵呵,那你这辈子恐怕都得遇人不淑了。”路金山呵呵笑道,“小苏啊,你在安监的日子,所有人都对你工作给予了肯定吧。我可是听说了,因为你的办公桌设置在局办公室,所以你还做着一些办公室这条线的工作,最明显的就是每天要给张局打扫他的办公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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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牧点点头,这点安监系统的人都知道。
“我可听说了,你每天不到八点,就把张局办公室打扫干净,不管春夏秋冬,热水壶里也打满了水,张局一到就有热茶喝了。你要知道自从你走后,张局每天都要自己拎着热水壶去茶水室打开水了。”说着,路金山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嘲弄。
“不会吧,陈主任没有安排其他人给张局打扫卫生吗?”苏牧惊讶的问了一声。
“当然安排了人,但可做不到像你那样早早去打扫,你是知道张局几点到办公室的。”路金山淡淡笑道。苏牧只能点点头,张高勇确实到办公室比较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家庭生活不和睦。
“再说说你的主要工作,你那两年事故调查工作的成绩在全市都是排得上号的,市里的事故调查有多少次都是直接把你借过去的,你自己心中有数,都是为什么?”路金山端起身前的纸杯喝了一口水后继续说道,“你的工作能力明摆着的。多少次区里安监例会上,张局当众表扬你,你也应该听说过了吧。”
看着苏牧点点头,路金山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应该能够担任大队长了,但是结果呢,一个刚来不足一年的人却上位了。你就不心伤?”
苏牧听着却没有给予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路金山。路金山笑了笑继续说道:“当然伤心也没用,张局就这么提拔了,但是这提拔对我们很多人来说都不意外,恐怕只有你感到意外吧。想想秦大到了局里之后主要做了什么工作?主要工作就是陪着张局吃喝玩乐、到处应酬吧。张局招待的每一个领导,参加的每一场酒局都有他的陪伴吧。你觉得张局在你和秦大之间,他会更喜欢谁啊?”
路金山知道苏牧是不会回答的,所以直接接着道:“领导喜欢的都是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人,能做工作的只是牛马,牛马是可以不在意的,身边人才是需要关注的。所以你在秦大出现后就已经注定了跟大队长这个位置无缘了。不过你确实能力强,第二年你就考了公务员来到这里工作了,让我区当年的事故调查工作在市里的排名就下降了好几位,让张局只能重新叫严科出面负责该项工作。但你想想,你在这段经历中得到了什么?恐怕一无所有吧?”
“没有就没有呗,我可能不适合升官吧,但是我现在过好自己的日子,不也是挺好的。”苏牧虽然已经被路金山引导到反思之中去了,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看法,“至少我知道了升官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最主要的还是家人,我守着老婆、父母,等以后有了孩子,陪着孩子长大,我觉得也挺开心的。而且现在我已经是公务员了,即使不升官,但只要不违纪违法,不拿不该拿的,我就不会丢掉工作,虽然穷点但至少稳定啊。我知足就好了。”
“你能知足就好,这样你也可以换一种活法,就像严中华那样,他也活得挺好的,只是他恐怕有不少遗憾吧,不知道你到我和他那把年纪的时候,你会不会后悔?”路金山轻轻笑道。
“我觉得不会。如果说在街道、在安监,我都没什么好的成果,但至少也获得了一些东西。”苏牧边思索边说道,“我自省过,问过自己在街道三年的最大收获是什么?我觉得应该是我能够真正的接触这个社会。在学校里,我被学校的教育教导的只懂得法律了,只会机械的去适用法律,我对这个社会的法治化有着一种近乎幻想的理念。有一句法谚:法与世宜则有功。我曾经不屑一顾,觉得法律就是法律,法律精神是普适的,怎么能被现实所扭曲。但是在街道这三年,让我知道了法的应然状态与实然状态的区别,让我承认了自己的那些想法只是幻想。我承认我当时在街道就没想到何书记他们不喜欢我,甚至你不说我到现在也没想过这点,但是我至少知道了我曾经的那些理念是一种幻想,是应该斧正的,一个人的法治理念,甚至可以说一个人的生活理念是应该与现状相结合的。”
“所以你后来在事故调查工作中,在很多方面都能按照领导的想法,得出很多适宜的结论了?”路金山第一次带着一种打量的神色看着苏牧。
“路乡,我是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做事,而且维持社会的稳定,妥善处理突发事件也是应有之义啊。”苏牧说的很坦然,“就像我们现在在这里谈的事情,即使是现在你能够说明那些事情,在制作笔录的时候我们仍然会记载成是你自愿说明的,是一种自首,而不会提你已经在这里四个多月后才坦白的。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是不符合自首条件的,但是在党纪国法的范围之内我们还是可以操作的。”
路金山听了之后不由的点点头,然后问了一句:“那安监三年,你又得到了什么教训?”
“我当初进安监局的时候,是有想进步的欲望的,所以我那几年拼命工作,我没背景,又不会拍马屁,所以只能靠工作认真负责来搏一搏。但就像你刚刚说的,我没成功。到最后,我失落的时候,是我的家人陪伴着我,我才发现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工作嘛,就是为了能够好好生活,我们何必将手段和目的弄混了呢。”苏牧说着,视线却不自觉的脱离了路金山看向了虚无的远处,“路乡,这么多年了,你也是经常为了工作经常不能顾家吧,嫂子为了照顾家里,一个人吃了很多苦,你两个女儿都是靠嫂子带大的,老人也是嫂子照顾的。你在外应酬,和其他人吃饭喝酒的时候,家里都是嫂子在替你担着。你觉得你这些年的付出值得吗?嫂子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路金山看着明显视线不在自己身上的苏牧,不由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人踏进去了,就不由自主了,只是想着往前奔跑了。”
“那现在你也应该停下来回头看看了。”苏牧幽幽的说了一句,“我听说你大女儿快要结婚了啊,过几年都要有外孙了,你真的觉得你现在这么做能够对的起家里人。”
“我对的起,而且我没做过。”路金山显然没有被苏牧的语气所引导,立即斩钉截铁的说道。
苏牧看着陆金山不由的叹了一口气,又劝慰了几句,没多久两人又绕回到了家常和过往去了,甚至陆金山还评价起了当初的老局长。
“你后面就正常陪着他,每天上两班,何时上班由你们两个自己定吧。”苏牧和搭档在一次晨会上向领导汇报后,张副检察长直接说道,并转向外调组的人员,“外调组要加快工作节奏,一定要把路金山这一笔的受贿细节固定住,这笔受贿已经有十万元了,按照现在情况就是十年的基准量刑,其他的能弄就弄,不能弄就算了,反正也提高不了多少刑期的,最多把他承认的那几次逢年过节的那点钱加上。”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苏牧甚至感觉到那些同事身上居然还散发出了一种热情,苏牧有点黯然,但是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趁着班上,尽量的劝导劝导,能让他承认下来最好,就他这点金额,如果有了自首情节,恐怕两三年也就差不多了。
伴随着沈副局长从银行的省行档案中心调出当年路金山收受十万元人民币的账户流水记录,以及相关的证明他所说的返还十万元是另外一笔真实借款的证据后,最终在一个月后终于结束了这个案件。后来苏牧在跟家人说起时,总是充满了一种遗憾,而后续苏牧没有继续跟进,只是后来听说路金山以受贿109700元的金额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零三个月。但是苏牧总觉得应该就是十年,传话的人应该听差了,那三个月完全没有必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