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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医院比白天要清冷了几分，但李之眀此时的心里却掀起了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汹涌。
“慕玥。”
程杍琼抬起头看着他，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深邃的眼眸犹如一汪幽潭，倒映着星光和月儿。璀璨的绚烂夺去了周围所有的光亮，让人舍不得也不想挪开眼睛。
李之眀单膝跪在地上，张开双手把她拥入怀里，“慕玥。”
温暖的气息扑进她的鼻腔里，程杍琼感觉到无比的安心。她在厚实的胸膛里蹭了蹭，垂在身侧的双手颤巍巍地抬起来，想要回应他的拥抱。
然而，最后她却紧握成拳放回身侧。
她渴望这个怀抱，可是，“爸爸”这个称呼却别扭得不知道该如何叫出口。
李之眀的情绪很激动，相对之下，程杍琼的态度冷淡多了。李明君从朦胧的泪眼里察觉到她的无措。
他不确定程杍琼是否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很明显她此时还没有完全地适应。他开口提议道：“爸爸，我们先回家吧？”
“嗯，慕玥，我们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和奶奶他们。”
李之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握着程杍琼的手，生怕稍微用力一点就会不小心弄痛了她的小手。
直到踏上了黑色的商务车，程杍琼的思绪才缓过神来。坐在她右边的是她的爸爸，坐在她左边的是她的弟弟，而被紧握着的右手告诉她，她的的确确是李家的人。
程杍琼缄默得让身侧的人不禁有些尴尬，李明君只好绞尽脑汁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小玥，话说你怎么知道你比我大？”
“她在日记上写过这件事。”
没有人会愚蠢地去疑问这个“她”是谁。除了那个被唾弃的名字以外，没有谁会连名字都不愿被提起的。
“她写了什么？”
程杍琼的语气很平淡，但紧锁的眉心暴露了她复杂的情感，“她把妈妈推下楼害得她早产，并把我抱走的经过。”
李明君惊讶地看着她，“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你早就知道我爸爸是你爸爸，对不对？”
“对，也不对。我知道她不是我的亲生妈妈，但我不知道谁是我的亲生妈妈，也不知道谁是我……”程杍琼顿了顿，微微侧过头把目光落在李之眀的脸上，“爸爸。”
“所以，当你听到妈妈是因为摔下楼梯而难产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是吗？”
提起亡妻，李之眀的心情总会陷入无比的低落当中，可是现在听到程杍琼说的这一句“爸爸”，内心的悲恸竟抵消了不少。
程杍琼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诺诺地点了点头，“嗯。”
“傻孩子。”
她说出了藏在心底的畏惧，“我只是怕……怕到头来只是一场误会。”
他也怕。幸好，不是。李之眀满怀感激和欣喜地安慰着她，也告诫着自己，“不是误会。你就是我李之眀的女儿，李慕玥。”
李明君终于明白程杍琼抗拒和故意疏远他们的原因，“对，你就是我的姐姐，李慕玥。”
程杍琼轻笑了一声，掩饰自己的难为情，“你终于承认我比你大了。”
“没有。咱们是双胞胎，从胚胎开始发育的时间算起，咱们是一样大的。”
“嗯，有道理，可是我就是比你先见到这个世界。”
“我不采用你的这种标准。”
“事实就是这样。”
……
李之眀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儿女双全的这一天，自从程玥去世之后，他的世界便只剩下无边的黑和虚空的白。如今，他的生活终于再次燃起了光明。从今以后，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听到程杍琼让司机送她回去，李明君不解地提议道：“小玥，你这么晚还要回学校吗？明天再回去不行吗？”
“不行呢。晚上不回去休息，第二天是要打电话给家长的。”
李之眀自告奋勇地说道：“明天爸爸给你老师电话。”
“我的档案里没有登记你的信息，老师可能不会相信你的。”
程杍琼说的是事实。在法律关系上，李之眀暂时还不是她的合法监护人。甚至，她也还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李家人。
李之眀皱了皱眉，是他没有考虑周全。他满是歉意地说道：“那今天晚上先委屈你赶回学校。明天，爸爸就让人去把你的关系转回来。”
“嗯。”
与亲人相认的喜悦充斥着她的脑海，程杍琼的心情如同她的步伐般雀跃。只是当她看到宿舍楼下那一张满是怨念的小脸时，她尴尬地收敛好那抹扬起的弧度。
包苞苦着脸哭诉着，“橙子小姐，你去哪儿了？”
高速转动的脑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只能找到一个蹩脚的借口，“我……我去散步啊。”
“一个人散步？”
程杍琼重重地点点头好让自己的谎言看起来真实些，“嗯。”
“你怎么没带上我？我还以为橙子小姐不见了……”
“我这不是没有找着你吗？谁知道你原来是在这里等我。”
程杍琼成功地把原因归咎到包苞的身上，她一脸亏欠地说道：“好像真的是我没有告诉橙子小姐我在这儿……”
“对啊，你就是没有告诉我。”
灯禁的钟声准时敲响，程杍琼顿时松了口气，“好啦，赶紧回去休息啦，要关灯了。”
“嗯。”包苞正要转身又不放心地请求道，“橙子小姐下次要去哪儿，请让包子跟你一起。”
“好啦，再不走舍管可要赶人咯。”
包苞迟疑地转身离去，程杍琼盯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刚才与李之眀分别的时候，他跟自己说，“爸爸周五来接你回家。”
胡家和李家的关系，她还没有弄清楚。要是包苞知道她是李家的人，那胡侨光也会知道吧？他们的感情会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了？
程杍琼决定，等下次跟李之眀见面的时候，把这一切都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