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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脸色一片惨白，浓黑的睫毛扑扇着，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露出一双迷糊的眼眸。
入眼的是，熟悉的雕塑。
她微微皱起了眉心，左右地打量着两侧的环境。她在家里。不，准确来说，是程杍琼的家里。
程杍琼打了个盹，疲惫地睁开眼睛时发现昏睡了一整晚的童语已经醒过来了，她既是欣喜既是担忧地说道：“童阿姨，你醒啦！”
童语的声音有些虚弱，“我……”
“你昨晚晕倒在路上了。”
幸好昨晚老光派熊来跟在她后面，不然都不知道她竟然走着走着晕倒了。
“童阿姨，你身体太虚弱了。你还是留在这儿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吧。”
没想到自己又麻烦到他们了，苍白的嘴唇勾着一抹尴尬的弧度，“没事。我昨天只是因为没有吃东西，所以有点低血糖而已。”
昨天晚上，童语晕倒的时候，程杍琼找了医生过来给她检查身体。经过仔细的检查，发现她不仅贫血，还严重的营养不良。
看来她在罗城念书的这段时间，童阿姨一个人留在园城并没有好好地照顾自己。程杍琼知道，化疗结束后，她身上的病变细胞已经控制住了。剩下的不妥，全都是因为她的心病。
缠绕她的心结一天不解开，她的身体状况一天都不会好起来。
程杍琼思考了一个晚上，觉得还是有必要开口打探一番关于她过去的事情。
“童阿姨，你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不想见到石老师他们吗？”
她的心结未必与石安倩有关，但是假若她愿意跟自己提起过去的事情，那么或许她会暴露些许蛛丝马迹。
躺在床上的人思忖了很久，久到程杍琼几乎要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幸好，她还是在程杍琼近乎失望的期待里缓缓开了口，“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他们。”
“面对他们？”程杍琼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童阿姨，你还在生他们气吗？”
童语深呼吸了一口气，极力地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算不上吧。”
看着她痛苦的神情，程杍琼忽然觉得自己逼问下去，对于童语来说似乎太残忍了。她正想改变主意，童语已经打开了回忆的转盘。
“安安她家和我家是世交，我和安安从小就一起玩到大。上了大学，我们因为专长和爱好不一样，所以我们没有继续就读同一所学校。不过，幸好的是，我们的学校都在同一个城市。”
“我们有着相近的爱好，但又有着彼此的不同。我们的关系亲密无间，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拥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不过，我想应该是因为陆文的出现，这一切才会变得不一样的吧。”
“那时候的我可能真的很喜欢陆文。但我的家庭教育并不允许我放弃我的尊严和矜持去主动追求他，甚至把喜欢这个词告诉别人也开不了口。”
“直到那天晚上，我看见，安安跟这个我最喜欢的男人抱在一起。”
童语的脸上很平静，似乎在这个叙述的故事里，她只是一个毫不相关的旁观者罢了。
“我觉得她背叛了我。最好的朋友背叛了我……”
这种感觉，她曾经也体验过。程杍琼知道童语此时此刻的内心，包括当时的她，多么的难受。
程杍琼不知道是否应该劝说童语放下这个执念。过于的执着，过于的介怀，最后也只不过是苦了她自己一个人而已。
“童阿姨，你现在还喜欢陆老师吗？”话刚说出口，程杍琼便因为这个太过唐突的问题而感到悔意了。她赶紧亡羊补牢地说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童阿姨你不要介意。”
“喜欢？不喜欢。又如何呢？结局不是早已写好了么？”
石安倩和陆文已经结婚了，而童语也嫁了人生了孩子。那么多年过去了，似乎结果真的已经谱写好了。程杍琼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反驳或者安慰她的话。
“童阿姨，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当初三个人的关系如何，但是我知道，如果一个男人舍得让自己伤心的话，那么这个男人肯定是不爱自己的。这是一个真命题。”
童语怔了怔，然后若有所思地苦笑了一声，“呵，没想到你十几来岁就有那么深的觉悟。”
程杍琼知道她这是在笑话自己，可是她总不能如实地告诉她，这是她自己傻乎乎地折腾了两辈子才得到的一个血的教训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悠道：“这些都是书上教的。”
童语并没有被她说的话逗笑了，反倒是一颗晶莹的泪珠迅速地从她的眼角滑出，然后悄悄地钻入她的发梢里。
直觉告诉她，童语并没有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她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恨意。也许，恨是恨，却不是对他们的恨，更像是对自己的厌恶。
话已经开了口，可是童语并不打算对自己敞开心房。程杍琼觉得已经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了。她不想勉强童语去追忆她不想重温的过去。
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童阿姨，你先起来喝口水，我出去给你拿些粥进来。”
“嗯，真是麻烦你了。”
程杍琼从童语的房间出来，看见胡侨光正靠在客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
“老光，怎么一大早起来就坐在这儿打瞌睡？怎么不睡晚一点？”
她拧开门把手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她要出来了。只不过他并不打算提起眼皮，尤其是听到她的话，更铁定心思作弄一下她。
胡侨光不满地在心里偷偷非议着，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我可是在这里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
沙发上的人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睡熟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边，“老光？”
没反应？
精致的眉梢挑了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纤细的手指捏起一小撮头发在坚挺的鼻子下挠了挠。
程杍琼原想着逗他玩一下，没想到自己的诡计还没有得逞，就被一双大手紧紧地禁锢在结实的胸膛前。
她像个温顺的小猫般趴在他的身上，小声娇嗔道，“哎呀，吓死我了……”
独特的体香沁入他的鼻腔，“要死了么？来，我给你做一下人工呼吸。”
“不，不要……”她可是还有事情要忙的。
然而，她的拒绝向来在胡侨光的面前都是无效的。
胡侨光小啜了一口，便念念不舍地松开了柔软的香唇。
“我有些事情需要回东城处理。”
“现在吗？”
“嗯。”
“那你……”还会回来吗？程杍琼停顿了一下，把那个承载着希望的问题吞回肚子里，接着说道，“那你就直接从东城回学校吗？”
胡侨光捏起她的下巴，深情地看着那双水眸，“怎么？不舍得我么？”
程杍琼憋着小嘴，毫不掩饰地承认道：“对啊。”
胡侨光忍不住又在嘟起来索吻的唇瓣上小啜了一口，“嗯，等期末考试结束，我带你去度假。”
“去哪儿？”
“惊喜。”
“好吧。我要拿粥给童阿姨吃了，你事情急的话就先回东城吧。”
“包苞今天会带一个人来这里照顾她。”
“好。”
“那我走咯？”
“嗯。”
胡侨光侧过脸，伸手指向自己的脸颊，“亲一个。”
“拒绝。”
严肃的俊脸露出无比的沮丧，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演戏，可是程杍琼就是见不得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妥协地在他的脸上吧唧地亲了一口，“好啦。”
他转过脸，把性感的薄唇送上，“这里。”
“得寸进尺。”
话里满是嫌弃，但程杍琼还是飞快地在温热的唇瓣上印了一下。
程杍琼从他身上爬起来，准备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小橙子。”
“嗯？”
深邃的眸子有些凝重，“没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