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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等在宫门口，有那先前见过的童儿来报信，说殿下此行从简，尝闻大人也有吩咐不用器乐，“姑娘到时，与殿下行礼便是。”
从简？
左右一看，果然无有多少人，点头，那童儿便隐去，再一看，目光落在狸奴身上，她低声，“过会不必跟我，多跟着你尝闻哥哥。”
狸奴还想说什么，宫外已有威压至近。
“殿下归宫——”
狸奴一下收了声，成琅亦直了直身子，下意识摸了摸脸，把头又低了低。
威压愈近，成琅余光瞧着守卫，跟着一同行礼，“恭迎殿下。”她正着声音，出声。
这一声喊出来，宫门前瞬时静了。
成琅也呆了——
只、她一个的音？
旁人都没出声？
瞬时暗嘶一声，心道出师不利。
那厢归宫来的人步下也顿一顿，好在是尝闻最有眼色，“殿下，琅姑娘亲迎殿下回宫呢。”
“嗯，”观止目光在她身上一落，“起罢。”
“谢殿下。”
她回声，只当方才那一遭不存在，起得身来，余光里见他半边仙袍，也不抬头，只看那袍角近了，身形一动，在他身后两步处跟。
本也没这样规矩，哪宫哪府也没听过迎接的仙子随得主人这样近——还是主人未开口时，然在场的主人自己不开言，那管事的尝闻仿佛是看不见，其余人等便自觉闭目塞耳也当是没看着。
尝闻落后成琅半步，见她跟来还向她点头作礼，她回头还礼，一回头，便对上尝闻的眼，而后便满意见尝闻那向来得体的面上，表情僵了一瞬。
她看在眼里，只作不知，还朝着他笑了一下，果然见一向周全的尝闻大人呆愣一愣，她转回身去，心道这瑕织兴许比想的还好用些。
这般想着，脚下不觉快了些，却未察在前那人停了步，一步迈出，险些撞上他的身，幸而及时回神，却也是沾到了他的衣，她忙退后二步，捂着鼻子唔一声。
观止目光自她身上而过，仿佛未见她的失礼，尝闻忙禀，“殿下，皆已备好。”
备好？
什么备好？
她心里疑惑，听那人应一字，便换一路，这……不往书房去了？
她不解，然还有另一桩让她在意——方才沾到他衣，是她嗅错？仿佛是嗅到些些……酒气？
他用了酒？
存着这疑，一路跟到头，停下处却也算老地方——白石亭。
她看那亭中仙果酿引，星灯隐隐，还有琴棋仙乐，果应尝闻所说早备好，只是……
于是渐渐慢了步子，停在亭外数远，只等那人进了亭，尝闻出来时，才拉过他，“哎，闻大人，殿下今日饮酒了吗？”
尝闻被她扯住也不惊，只摇头，低声，“只少许呢，本来能早些时候回来，那蛮族小王来缠，殿下不欲与他纠缠，少饮一杯打发了他。”
他往亭中一看，“亭里有解酒的果，待会姑娘劝着殿下吃一颗才好。”不待她说什么，他低声，“这几日殿下多忙，酒气到底不好。”
她点头，看向亭里，便听尝闻又道，“姑娘的脸……”
她一下精神，回神来，压低声问，“如何？我这新脸，你瞧着如何？跟原先几分像？”
“……半像，半不像。”
“一半啊，”她摸摸脸，心里满意多几分，“也好，今日多谢你了，我承你的情啊。”
“姑娘言重。”
她也不多说，拍一拍他，便提裙往亭边去。
亭外侍从不知哪会退了去，这一会儿，亭里仙乐也无，她见他半个侧影，那案上有仙酿果露，一旁有香炉袅袅，那人于案前，似有闭目，也似在静思。
此景此人，令她想起那竹林那竹屋，还有隔一面窗，窗边案前读书的人。
足音不觉轻下。
清寒香气嗅入鼻端，她也片刻闪神，仿佛真成旧年化的那蛇，盘在人窗外竹间不肯离。
不知何时停了下，看着那半面侧颜，呆呆怔怔。
“站亭外做甚，”亭里，清冷之声仿佛和了那燃起的香气，她瞬时里还以为自己听错，直到那声音继续道，“跟我一路，此时踯躅，进来罢。”
霎时里惊觉是他声音，清明复来，“是，”开口声音几分沙哑，她清清嗓，“殿下真英明。”
说着提步入亭中，对他粗糙行一个礼。
观止目光落在她身上。
见一个细痩身形，低头，束发，看不到神情，那发却不服帖，被束着也不肯乖顺一般，从颊边翘起一点，他摩挲扳指的手微是一动，“何事。”
成琅眼珠转动，不抬头，只保持那行礼姿势，“我此前来，是有一事求问殿下。”
感觉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她自觉的说，“天君寿辰将至，想问殿下打听一下，我那兄长，祁嬴大将军，他届时可会归？”
想过许久，还是此般直接问——她从前谋算他良多，这件事里不想再与他动心思，她猜测他亦不会想再见到那般的她。
“祁嬴，”他眼眸微眯，“若归，你如何，不归，又如何。”
她头歪了下，听不出他话外意来，只记当年兄长因她追慕他一时，对他颇有些冷淡，心想他莫不是厌屋及乌，不乐意见兄长也是情理中，便老老实实，“回殿下，我不能如何，不过是多年不见，心里发虚，害怕兄长责骂，还请殿下告知，将军他到底归是不归？”
说话间双肩还抖了一抖，一副果然胆颤模样。
他眸底的深微散了散，抚在玉指的手微微停，看着缩肩低头的人，“归。”
什么？！
她简直听到心内哀嚎，连脸都愁苦一团，虽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一句还是心里咯噔一声道一句不好，归，果然还是逃不了那一见么，可、可……
心内叫苦，又好在早也想过这一出，于是苦着脸抬起头来，声闷脸愁，“那殿下，我还有一不情之请，殿下你先看……”
先看我这张脸……
后半句没说出，她先对上了他的眼，这一顿，便好像是看到了他眼里瞬时的一滞，她于是也一滞，后半句便没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