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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
窃窃的流言。
狸奴面色苍白,几乎跌跌撞撞的回到灵霄宫。
怎会这样?
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困惑而愤怒,不能明了为何那些恶语流言死灰复燃——
殿下身边的侍奉宫娥,便是成琅……
成琅,阁下忘记了吗?就是,那位成琅啊。
哦,她啊……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神色语气微妙而暗示,仿佛只点到为止,而一旦提及这个名字,后面的话便无须再言了,似乎那是人人都应知晓。
这样的“心照不宣”比直言的恶语更让他出离愤怒。
她,她曾……做了什么呢?
跌跌撞撞回到宫中,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是走在回小院的路上,路旁神木巍巍,他微微一顿,眼前仿佛出现成琅走在这条路上时,这些神木仙树总爱缠她逗玩一番,它们……很喜爱她。
如同他。
目中微清,那步子便停了下。
——他不愿这样回去。
路中一停,他走到那神木之后,心内的愤愤似是压下一些,只是脑中却也全是方才所闻所见,他细细的去想——那些人心照不宣的,到底是什么?
那些旧年的事里,她与他说过,那时莲也在,他知她其实是说给莲听的,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何要对莲说这些,但他很早的时候便感觉到莲跟他是不一样的。
姐姐便是姐姐,他们的缘法在此时,在这灵霄宫中,他并不好奇她的旧年往事——
那时,他与莲都还尚未修得人身。
去纠结那些又做什么呢?
莲不是这般想。
他想,如果莲还在的话,或许她更能晓得那些人为何抓着她旧事不肯放。
是啊,她是谋算过殿下啊。
可她受罚了啊。
便是现在,仍在罚处——那日日用药,却总也不能愈的身骨,难道不是她的罚处吗?
不是她离了那蛮荒地便躲了罚的。
可那些人却不信,他们亦不在乎,那些旧年的事里,她唯一谋算的,便是殿下,他不懂,为何如斯恶意,半点不容得她的,却是殿下之外的人。
他亦不懂,为何明明,明明前几日已是渐寂,为何不过二三日,他们便全都容不得她!
那先前蛮族之事,神官相继被惩戒之事,他们竟也算在她身上!
——天命有定,自有定数,重罪之人,重现天宫,不祥,此为大不吉啊……
——天君寿辰,四界同贺,此等重事,三十三天万不可有半分纰漏,只望上官们速速……
速速什么呢?
他们心照不宣,相对一笑,便是一个你知我知。
他听懂这些,可他依旧不懂这所谓大义,难道将她赶离了三十三天,逐回那蛮荒野地,便是维持了神族颜面吗?
神族颜面,竟寄在她那瘦骨薄身之上?
天定命数,为何便一定是她为害三十三天?
三十三天的天命如此,那她呢?她的天命在哪呢?
——无人为她想过。
躲在神木后,他蹲在地上,难过而愤怒。
可偏偏,他什么都为她做不了。
他不过,不过只是一个小小侍从。
低头,他静静的想,若,若他不只是一介小侍就好了,若他……他也有那般大的能耐,若……
良久,不知过去多久,身后有簌簌响动传来。
他没有动。
神木虬枝徐伸,他听到那些微声响渐近。
头顶,一声叹息。
似无奈,也似爱怜。
他抬头。
树的影子仿佛裹挟了她。
她看着他,眸色浅得水洗过一般。
“走罢。”声低低,轻也像叹,她向他伸出手来
他看着她的眼眸——他便正在这双眼眸之中,他怔怔,一瞬里仿佛觉他真的被盛进了这双眼里,她怜惜着他,如同这双脆弱的眼眸。
心中奇异的安定下来。
他抬起手,抓住了她。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牵起他,带着他走回到再熟悉不过的路上。
“姐姐?”
许是才走过一息,又许是走过了半程,他仿佛才寻回到自己的声音一般,眼前分明已是清晰,可他仿佛踉跄,他磕磕巴巴,不加隐瞒的,将在外所闻与她说了个遍。
说得颠倒,几分的乱。
她听在耳中,除却偶尔的应声,始终未有打断他。
“姐姐,姐姐便不在意吗?”忍不住,他终还是问。
“在意什么?”
“他们谤你辱你!”
“他们说的,亦是实言。”
“不!”他激动,“他们说那蛮人的事,说莲,还说前司刑神官,都,都是因姐姐……因姐姐与天命相悖!”
她拍一拍他的手背将他安抚,“是么,”眉间微挑,她面上的平静无有变化,甚至是轻笑了下,“原来我有……这般紧要啊。”
“姐姐——”
“小狸儿便是因此生气吗?”
狸奴张张嘴,“我,我……”
“我知道,你担心我。”她看着他,“可是我并不在意呀,所以,小狸儿何必因此令自己生恼呢?”
抬手,她抚他的脑袋,“狸儿当记得,不要因旁人的错处来惩害自己。”
狸奴定定望着她。
“诽我谤我者,自造业障,自有恶果——这不必我去气恼,因此所扰才是蠢钝。”
“可,可他们……”
“想遣我走么?”微顿,她摇摇头,“那更不必,我是何去处,你且去看外面流语霏霏者,有哪一个可能做得了这主吗?”
狸奴微一滞。
她笑,“都不过是嘴上如此罢了,你看,这么一想,他们除却给自己业障里添了几许,于我还有何害吗?”
渐次愈轻松起来,她末了笑他,“你这气,忒也不值。”
狸奴呆呆的,尚有几分反应不过,她的话很是有理,只是,只是好似又觉哪里不对……
他呆看着她,却一时想不出哪里不对,听这一句笑言,到底是随着松去一口气,仿佛也跟她一样轻松起来。
见他恢复精神,她面上笑意也愈深起来,又看他愣愣望着她的模样,她心中喜爱,也难得真轻松了几分,又心道说怪不得尝闻几句话便将这孩儿糊弄了去,原来着孩儿……当真好骗。
一面往院里回,她心中琢磨着怎么再给他找个靠山才好,慎行……唔,虽严厉了些,但身边都是与他一般的小古板,小狸儿不会被忽悠,但万一也给养成了少年老成?
不妥不妥,还是尝闻,那个性子……小狸儿多跟他几年,再出去想来也少有欺负得了他的……
如此,她便离了也可安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