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狸奴害羞，红着脸应下。
他是一个乖巧内秀的长相，每每做这腼腆状，总让成琅想起从前养过的兽儿，那四肢皮毛的小家伙也有这样怯糯糯的眼。
“狸奴，”她声音温，“是谁为你取的名字？”
狸奴晃晃脑袋，“狸奴……不记得了，只他们一直这样唤我，便叫了这个名。”略顿，他抬眼瞧成琅，“姐姐不喜狸奴的名字么？”
“怎会，”成琅笑，“这名字取得甚贴切，”眯眼作打量状，“那么，我们便说好，待我回来，便给小狸奴带一朵花戴，也叫他们瞧瞧什么叫人比花娇。”
“姐姐……”
狸奴没经过这样的玩笑，立时招架不住，越发红着脸却也说不出旁的话，只催她快些换衣准备，已是顾不得成琅为何不愿去桃源的疑惑。
成琅笑得一派慈祥，笑眯眯捧着衣服回了房，闭门，面上笑便渐渐变了味道，五味杂陈下，这笑也看起来像苦笑。
罢。
也罢。
左右不过艰难，这确切的实实而来的艰难，总比昨夜深一波浅一波一时不得安宁的艰难来得好。
何况，他们三个里，他二人怕是更不想与她同处才是。
这般想着，便只觉若此刻觉得艰难，总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便心下平缓许多。
将荷包铜钱串带上，成琅想到今日可能见到佩娘，便与这小神鞭说了，叫他提前高兴高兴，哪知大抵是上次受过佩娘训诫的缘故，小神鞭格外忌惮佩娘，一听此，立刻缠在她腰间充作一条细腰带，鞭身赤黑漂亮，缠得松紧适宜，一副打起精神好好表现的模样。
成琅被它逗得乐了好一会，出门时面上还有笑意，叫外头的狸奴见了，只心道自己先前果然想错了——
她哪里有不乐意呢？
又想到成琅初时被调为侍书宫娥时，也是高兴得昏了一场，便觉她种种失态大抵亦是兴奋的，毕竟，殿下许多年身边未有女侍，乍然被带出去，又是这般相貌，一时情难自抑失态也是正常……
成琅不知狸奴心中所想，只觉这小家伙一番若有所思后，再看她的眼神便似带了点同情。
二人这般各有所思，很快到了前殿。
慎行候在殿外。
成琅过去时只见他一个，却不见尝闻。
“低头，垂目，”慎行低低的斥，“这般四顾成何体统，怎这般不稳重。”
成琅低头作听话状，只还是悄声问，“大人，尝闻大人呢？怎不见他？”
慎行拧眉，不掩饰的对她不满，他本对她不满，如今见她来了便找尝闻，认定她心存投机，越发待她脸色不好。
成琅表情不变，只这么等他答。
慎行瞪她片刻，到底粗声粗气道，“尝闻未在宫中。”
“未在？”成琅追问，“那此番，是你我一同随殿下去桃源？”
“谁说我与你一同，”慎行看顿了下，看她一眼，“是你。”
他语气几分忧心忡忡，显然对她独自侍奉殿下并不怎样放心。
成琅一惊，“我？我自己？”
“自然，”慎行看傻子一般看她，有些鄙夷，“殿下与丹凤上神交情你不知？”
这成琅，原本便是靠着丹凤上神才成了如今的侍书宫娥，难道不知丹凤上神的桃源一向不甚迎客，他那桃源，宴的均是亲近之人。
殿下与丹凤上神交情甚笃，据说殿下被断出“天定之君”的命数时，丹凤上神便被送到他身边，多年辅佑，甚至当年在济广道祖座下修行，丹凤上神也是一同的，这同修之谊亦深厚。
这般老友小聚，他们做侍从的最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可眼下这无矩宫娥，却显然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噤声，注意仪态，”他不由斥责，“再莫多废话了，时辰将到，我会护送殿下至桃源府外，只进府后只你一人侍奉，切记警醒伶俐些，若扰了殿下兴致，便是谁也护不住你！”
最后一句警告意味颇浓，眼见成琅神色几变，他对她越发看不上眼，只当下无可奈何，只能抓紧多嘱她几句规矩，心内却已打定主意，倘她出任何纰漏，便是她身后有丹凤上神，他也定把她撤换了去。
成琅被这“独自侍奉”惊到，她并非是没与他独处过，先前几日，她夜夜在书房，亦是与他独处一室，可那时他半分未理会她，只当她是个活摆件罢，待到了桃源，却是……
满屋尽是老熟人，在丹凤佩娘……或妱阳面前，她眼下当真寻不到该做何等姿态才是……
这一番心慌意乱，她哪里还顾得在意慎行的冷眼，只不及再思，那厢慎行已去门前，隔门提醒门内那人，道赴宴时辰已到。
门内，一声低应。
门开，那人苍青仙袍，广袖流云，头戴同色略浅玉冠，长身而立，成琅才将将看去，便已是心头狠跳，只觉这一眼便险险叫她失了态，当下再不敢多看，是低眉垂目，做安静恭顺状。
“东西呢？”他目光略过二人，在她身上未停留片刻，薄唇微启，只清泠泠一句。
成琅强稳心神，只觉比之其他，他这般待她视若无物好似更为好些……
那边慎行双手奉上一物，成琅视线有碍，只隐约看出好似是一方匣子，却不知内里乾坤。
是给丹凤的礼？
慎行将东西奉上，那人取过便收起，成琅看在眼中，心中隐约一丝疑惑——慎行教她的诸多规矩里，总结起来便是一句“有事宫娥服其劳”，像这般似随礼的东西，应是作为宫娥的她带着才是。
然，慎行先前却一字未提这事，可见应是那人吩咐了的……
“殿下，云驾已起。”
慎行说着，果有云驾自上方三尺处落下，成琅认出这并非太子云驾，这让她略略松了口气，那声势浩大的太子云驾，她还真不知伴在他何处才正好。
又想到温业此前说的，说他一贯不喜旁人叫他太子，也不怎么用太子阵仗的东西，只觉心中更多了几分复杂。
略缓神，那人已上了云驾，慎行在一旁低低呵她，提醒她还不赶紧跟上，她回神，当下顾不得他想，忙飞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