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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云驾一停,那随性仙娥中颇得体面的一个,便轻轻的向轿内询。
“行至多少了?”
隔着朦胧胧一层轿帷,仙娥听到其中中这般问。
声若涓涓,沁沁入耳,未见其人,先为声动。
那仙娥下意识声音越发轻了轻,生怕唐突了轿中人一般,回说,“方过半程,公主可是乏了?”
轿中人轻摇了下头,朦胧胧里娇美非常,她道,“既已过半程,便叫她们回去吧,你随我自行去。”
“公主!”
仙娥急了,“还有半程,公主怎好这般行去呢?”
妱阳今日,是受邀去伴几位水族公主,龙公主们不常来,来了自不可怠慢,三十三天有资格接待她们的女仙不多,其中以妱阳身份最合适,一来她与龙公主们同为公主,是天君亲封,身份尊贵,二来,几位龙公主都想见一见她。
天君有意为太子完婚一事早已传开,这般再看,几位公主与妱阳相交,便也带了神族与水族交好的意思在里头。
随侍的仙娥多少晓得其中利害,因此一听妱阳要自己去便着急了,这般行去,这……没有这般道理啊?
妱阳却神色温和,她不急不缓,道公主们是客,她自行前去,亦是迎客之礼。
说话间她已倾身要下轿,那仙娥心中替她不平,然见劝不住她,只得扶她下轿,又去吩咐着将旁的人安排到一处——倒是未真叫她们回去,只吩咐着比她们略后一步赶去,以免妱阳回程时无人侍奉。
仙娥们得了吩咐一一退去,妱阳身边转瞬只剩下一仙娥。
云墙之后的成琅听在耳中,她发觉她竟无多少诧异——
妱阳果真……仍如此周全。
心中隐约一叹。
她想起妱阳还是小小一个女孩子的时候,就知道在她和丹凤拌嘴别扭之后来回替他们说和——她那时纯稚得很,甚至并不能看出她与丹凤并未真的恼,便担忧焦急一心使他们快些和好。
她是从来不愿意叫旁人难堪的,如今日这般,她是想见她一见吧,却仍旧是顾忌了她,先将旁人遣了去……
成琅神色一时变幻,一旁狸奴疑惑的看她,她心中清楚,到如今,也无甚必要再避,“走吧,”便对狸奴笑了下,“去向上神问个好。”
说着半散了眼前云墙,率先绕行了出去。
狸奴反应过来,忙跟她出去,到现在他依旧云山雾罩的不明,跟着出去后只见成琅面色不改,仿佛方才避匿起来的不似她一般,她垂眸敛目,如在宫中对殿下行礼那般,对着妱阳公主施礼,狸奴忙跟着一并行礼,口呼拜见上神。
这一礼行下去,却未听到上神道起,是有那么小片刻后,狸奴才听到妱阳公主道免礼,他小心的起身,这才注意到,成琅的那一礼,是未行下去的——
她未如他一般有直起身的动作,她立在那里,妱阳公主的一只手微微收,像是礼了半礼便被公主阻了住似的……
“可是灵霄宫中人?”
妱阳身旁的仙娥出声,对狸奴问。
狸奴点头道是,不明其意。
“那你跟我来吧,我家公主有东西正要带往灵霄宫,你随我来,我拿给你带回去。”那仙娥道。
狸奴下意识应是,应到一半微顿,看向成琅。
“你随我去吧,留你家小宫娥正陪公主解解闷。”仙娥说。
“是了,”成琅转头,对他道,“你且去吧,莫耽搁了上神的事。”
狸奴这才慢慢应了声,他看成琅,她脸上有一点笑,那笑很轻,却叫他一下踏实了似的,虽然,他不知为何先前有不踏实。
仙娥领着狸奴而去。
成琅脸上的那一点笑也渐渐复杂。
她惊艳她的美丽。
时隔三百年,与大宴那时不同,她此刻离她这般近,几乎被这样的美丽震慑,她一向知她是美丽的,那美丽在从前终南山时便无法遮掩,不过那时璞玉含苞,如今长成的妱阳,面纱薄覆,只一双眼眸,便美得叫她生出惊艳之感。
是她原先便有这样的美丽吗?
还是她的记忆已经遥远到记不清晰了呢?
她在这剪水眸中看到倒映的自己,这双眼中映出的自己显得越发丑陋可怖,她看到自己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神情,就如她此刻微动却始终未说得出口的话……
她不知何样神情对她,亦不知同她开口说一句什么。
愧疚,无颜,在这个她曾养育过的孩子面前,她感觉从未的自惭形秽。
“师姐……”
应是她踉跄了下,妱阳一下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僵在原地,这一声师姐,叫得二人均是愣了愣。
“我……”
妱阳先松了手,她眼里有成琅不明的同样的歉疚,她松了手,“抱歉师姐,我知你现下不想见我,我只是……”
睫毛轻颤,她似有难安,“上回路遇不得见,此番我亦不知为何,却是未能忍住,”她看着成琅,“师姐……可是打定主意,再不见妱阳了吗?”
“你……”成琅几乎在她歉然的语气里羞愧至死,这个通透纯稚的孩子,她曾爱她这般心性,可如今才知,越是这样的通透美丽,越叫她难言自己的自私可恶,她摇着头,满腔的羞愧欲死里,只剩一个摇头的苦笑,“我,无颜见你……”
“师姐……”
“妱阳,”她声音艰涩,“莫……唤我师姐了。”
妱阳一愣,或许是她语气中的那一分恳求惊到了她,她怔愣了片刻才慢慢点头,又过了一会才喃喃一般,“我竟不知师……”
她眉眼里有认真的疑惑,“姐姐可是,怪我?”她道,“那姻缘一事……我从来知道姐姐喜爱殿下,也从不敢想与姐姐争夺什么,可……”
她咬咬唇,面纱下朦胧的脸是那样美丽,眼尾倔强而带一点委屈的红,饶是怎样无情的人看了都会心怜,她说,“我不知怎会变成如今这样……”
成琅张张嘴,说不出旁的话了。
她自来三十三天,便知总有一日要面对妱阳,她甚至想到过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或怨怼她,憎恶她,谴责她,或漠视她……
这些,她全都不讶异——她先作下的孽,这苦果合该她来尝。
却,独独没有想过,妱阳会不怪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