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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和殿外，遥遥便可见拥挤的云驾，“那都是来探望公主的，”大抵见她一路还算老实，小十七难得主动与她解释，“我们不从大门进。”
成琅自是愿意，如今传言纷纷，她与佩娘交好的事已为人所知，唯一略感安慰的便是妱阳未被牵涉进来，小云鞭探来的消息里，提及她均是伤情，倒无人拿她二个说事。
忙点头，对小十七道一声有劳。
丹凤这厮虽时常不够着调，但关键时候还是靠谱一二的。
二人绕到公主府后头，成琅原以为这处另有一门，不成想小十七却叫她稍等，而后他身形一腾，便翻墙而入。
成琅：……
不愧是丹凤家的。
未多久，小童儿翻墙而出，这回没下来，立在墙头朝她扬下巴，“进来吧。”
这便是通报好了……
成琅也不犹豫，提裙翻得利落。
过墙去，便先闻得花香，丝丝渺渺，若即若离，一墙之隔，已是另一番天地。
墙下立着一素衣仙娥，形貌清丽，举手投足皆如画卷，行云流水颇有美感，她显然也教养良好，对眼前二人翻墙之举眼神都未变一下，在看到成琅时，亦未对她形貌显出任何情绪——
这是十分难得的。要知道成琅如今样貌，好比这花团锦簇里一株歪脖树，可算另一种极端的惹眼，仙娥却只略颔首示意，“贵客请跟我来。”
声音也是动听。
成琅对待美人总是多几分耐心，见这美仙娥如此，便不觉声音也放轻柔，“有劳。”
美仙娥笑笑，示意二人随她去。
一旁小十七看在眼中，不觉对成琅几分另眼相看——这仙娥容貌远胜她，她与人家立在一处更显得她……无法入眼，但看她笑意温和，竟是全然未受影响。
小十七暗暗点头，心道这大抵便是修行境界，没想到她倒并不是全无好处……
这厢心思各异，二人渐渐入得府中内里，成琅是头一次来，一路行来，只觉处处精美，景致甚美，尤其多花，不过不知是否是她遗漏，这一路看了诸多花色，却唯独不见莲。
一路所见皆是仙娥，个个娇美好颜色，足下轻轻，行动间便又是另一幅画卷，却是一个侍从也未见，她不禁想到温业与她说过的……
妱阳公主貌美，曾惹那狂徒浪蝶，后来她便覆纱遮面，殿中皆用仙娥，除太子殿下外，不亲近任一男子。
连那面纱，亦只在太子面前才摘下。
何等深情，何等坚决！
犹记她温兄说这话时的惊叹。
她不禁笑了笑。
绕过一廊一角，美仙娥款款停下，“前面便是公主内寝，小仙者请留步。”
却是阻了小十七。
小十七倒不意外，往旁边一瞧便对成琅道在此等她。
美仙娥大抵怕成琅多思，解释道，“府中规矩如是，仙子见谅，”又道，“这二日前来探病者云集，不过仙子不必顾忌，公主不便见客，来者皆在前殿。”
这一句，倒像是特意提醒。
成琅不禁多看她一眼，只觉这仙娥聪慧，当下便应下，从善如流入得内殿。
内殿与外面亦有不同，虽同样的精美细致，然愈发静谧，若外头还能听得清脆响动，内殿便只闻她的足音了。
“公主喜静。”
美仙娥适时道。
成琅点点头，妱阳她，一向是娴静的性子啊，多年未变。
往里走，隐有药味，仙娥轻声解释，药神才来过，如今正住在府中，以便随时诊治。
“公主，现下如何，”她亦轻声，“可有醒来过么？”
仙娥摇头，“还未，虽偶有低喃，药神却说是梦话，公主……神志尚未清明，”她微微顿，面上一点难色，却是对成琅行了个礼，“多谢仙子前来，还望与我家公主多待一会才好。”
“你……识得我？”
成琅些些讶。
美仙娥笑了，“仙子说笑，我不曾有幸见过仙子，只仙子之名却非今日才知，”她声音微低，“公主……惦念仙子呢。”
“这些年，公主从未忘记过仙子，才住进来时，公主时常独坐而寡欢，后来才知仙子之名……”
“不久前公主与我吩咐，怕仙子来了恐旁人有所怠慢，悄悄嘱我要我警醒着，今日……”她往寝帐内轻轻看过，对成琅求道，“烦请仙子多与我家公主待一会罢，仙子与公主说说话，说不定公主欣喜便清醒了来……”
话才落，眼睛便红，成琅将人扶起，到底是点了头。
她又如何……
未惦念过她呢……
只是时过境迁，她孽事做下，自作自受便罢，还累得她姻缘……
便是惦念，又何来颜面呢，只窝在荒山野地，闭目塞耳做一个自欺欺人罢了。
心下怅怅，入得内里，寝帐撩开，见到闭目锁眉榻之的妱阳，只觉一腔怅然愈发翻复，搅得胸中难言的愁闷，最后到底是先吐出口郁浊之气。
她在榻边坐下。
榻上妱阳，半张面仍覆着纱，那纱并不紧贴在她面上，而是虚虚浮着，遮了她半张面容，亦不会叫她吐息艰难，这轻纱之下，只是半面病容亦美得叫人心惊。
她向来是美丽的，只，是她多年刻意遗忘的缘故，还是如今这半面轻纱的缘故，这面容与她记忆中似不太一样，是女大十八变变么？
她忽而想起这句，复又恍然——当年妱阳拜入道祖座下，不过是小小少女模样，后来她最后一次见她时，她也未有多大年纪，如今长成才属正常。
她几分怔的看着，昏睡中的妱阳似也不得平静，她蹙着眉，仿佛陷入了某种困境，惶惶然难安，唇间低咛出声，成琅陡然一僵，她唤的是……
“……师姐……”
当年小小的年纪的妱阳，与她一般皆是生来仙根，却修为甚微，修行不得其门，生来貌美，却法力低弱，可想而知她受到许多苦处，才入终南山时，她性子极其胆小，便是夜里也无法安睡，后来只要她相伴才能入睡——
那时连道祖也不能使她安宁，她却独独对她这个师姐亲近……
那时觉她与她有缘法，现下想来……
她苦笑，抬手轻轻握住她一只手，如同从前安抚她入睡一般，眼看着她眉心渐解，表情渐宁，她心中轻叹，心道便有缘法亦大抵是孽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