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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每次不经意抬头，都恰好能与萧凌元对视。
每次萧凌元都会在与她对视的瞬间，不着痕迹地移开。
欲盖弥彰的举动，反而让晏清的心愈发坎坷不安。
这六年，萧凌元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曾经的少年将军，眉眼间的青涩早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斧凿刀削般的俊朗锋利。
岁月不仅没有磨去他的棱角，反而将其打磨得更加迫人。
他的手段也从最初的狠厉张扬，变得更加内敛毒辣。
从前是猛虎下山，让人一眼便知其凶悍，避之不及。
如今，他更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懂得迂回，懂得蛰伏。
总能在最不经意间，更轻易地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给出致命一击。
朝堂绝大多数势力依然牢牢掌控在萧凌元手中，如同铁桶一般，让晏清找不到破局的办法。
晏清虽有闻太傅襄助，暗中亦培养了些许势力，但在萧凌元面前依旧显得微不足道。
没有完全的胜算，晏清也不敢轻易与萧凌元硬碰。
毕竟，母妃还在萧凌元手中，那是她的软肋……
早朝又一次在各怀心思的诡谲气氛中结束。
晏清刚松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去。
“陛下。”
萧凌元反常地叫住了晏清。
晏清脚步一顿，缓缓回身，面上已是一片平静看不出情绪。
萧凌元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前，嘴角噙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陛下，一起用午膳如何？”
萧凌元语气随意，仿佛只是寻常的问候。
晏清忍不住脸色微变，心头涌上强烈的不祥预感。
她稳了稳心神，语气疏离而冷淡：“朕与萧将军应该并不是需要一起用膳的关系。”
话音刚落，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萧凌元嘴角的笑意淡去，眼神一瞬间暗沉下来。
他不再多言，只冷冷地瞥了晏清一眼，让晏清心底发寒。
而后，他对着殿外候着的侍卫扬声道：“来人。”
两名身着玄甲的侍卫应声而入，面无表情。
“带陛下，去主殿用膳。”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力道不容抗拒。
晏清几乎是被半架着到了主殿。
主殿每一处都透着极致的奢华与威严。
空气中隐隐还弥漫着檀香的余味，与记忆深处父皇身上的龙涎香重叠。
晏清想起自己也曾随母妃陪伴父皇在这里用膳。
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晏清怔怔地站在殿中，长长的眼睫垂下，掩盖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萧凌元在不远处，正细细打量着晏清失神的模样。
她的侧脸看上去显得更加柔顺，长长的眼睫低垂，浓密得像两把小扇子，掩去了平日的疏离与戒备，竟透出几分茫然和脆弱。
晏清似乎不再是六年前那个只会张牙舞爪的小猫了。
长大后的晏清，眉眼间褪去了青涩，但却反而看上去变得更软糯了些。
萧凌元心头掠过一丝异样，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欲驱使着他，鬼使神差地抬步走向晏清。
下意识抬手，想像从前无数次那样，狠狠捏住那张总是不服输的小脸，用疼痛逼她屈服，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察觉到萧凌元的靠近，晏清猛地回过神。
几乎是狼狈地向后一仰，险险避开了萧凌元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手。
萧凌元的手僵在半空。
指尖离晏清的脸颊不过寸许。
萧凌元清晰地看见晏清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毫不掩饰的防备与厌恶。
此时的晏清几乎是下意识屏住呼吸，她以为萧凌元恼羞成怒，下一刻便会是更粗暴的对待。
然而，预想中的事情并未发生。
萧凌元只是盯着晏清看了几息，眸色深沉难辨。
原本悬在半空的手，竟缓缓地放了下去。
“坐下，用膳。”
晏清原本稍稍松懈的神经又因为萧凌元的话提到了嗓子眼。
时隔多年，再次与萧凌元同桌用膳。
晏清还是本能地想起自己最开始被下毒折磨得几乎没命。
晏清对萧凌元的性情再清楚不过，一旦他做了决定，便会不择手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就算是知道今日这反常的午膳不会是什么好事，自己也还是不得不吃。
晏清垂眸，目光扫过面前摆放着的精致菜肴。
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可看在晏清眼里，却比她平日里那些馊饭剩菜，更令人作呕。
至少那些东西，虽然难以下咽，却不会要她的命。
晏清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直直地看向端坐于对面，神色难辨的萧凌元。
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下毒了？”
话落，不等萧凌元回应，晏清已面无表情地夹了一筷子离她最近的碧玉豆腐，径直送入口中。
豆腐绵密入口即化，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清香。
晏清却只觉得舌尖发苦，喉头发紧，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浸在了苦胆汁里，什么滋味也品不出来。
她只是机械地咀嚼，吞咽，仿佛吞下的不是食物，而是这六年积压的所有屈辱与不甘。
萧凌元见晏清如此不识抬举，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晏清却视若无睹，依旧夹起另一道菜，继续面无表情地送入口中。
萧凌元看着晏清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在胸腔横冲直撞。
萧凌元狠得牙痒痒，几乎要捏碎手中的杯盏。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
方才在大殿，看着晏清离开的背影，竟下意识便开了口，要她留下用膳。
想到这儿，萧凌元看向晏清时眼底满是复杂。
晏清机依旧械地吞咽，并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晏清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抬眼，便看到萧凌元也正定定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你没下毒？”
萧凌元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在此刻突然抬头，更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一句话。
来不及把眼神移开，就那样直直地与晏清的视线对视在一起。
萧凌元竟罕见地显出几分被拆穿伪装的尴尬。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不好了！慈宁宫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