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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闻经武垂下眼帘，躬身行礼。
闻太傅冷哼一声，将一封烫金的拜帖，“啪”地一声摔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看看吧。”
闻经武疑惑地拿起拜帖，打开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丞相府，李婉婉。
相看？
闻经武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脱口而出：“孙儿不……”
“住口！”闻太傅厉声打断他，“我不是在与你商量！”
闻经武紧紧攥着拜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抬起头，目光倔强而坚定：“祖父，婚姻大事，孙儿不能如此草率。更何况，孙儿并无成家之意。”
“并无成家之意？”
闻太傅气得笑了起来，“你是没有成家之意，还是心里装着不该想的人？！”
闻言，闻经武的脸色瞬间煞白。
闻太傅看着他这副模样，既心疼又愤怒，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拜帖，老夫昨日已派人送去丞相府，丞相府也已经接了。”
“你现在若是不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你当众打了丞相府的脸，意味着你嫌弃丞相府的庶女。”
“那位李二小姐，经此一事，名节尽毁！你让她以后在京中还如何嫁人？是要逼她一根白绫了此残生吗？！”
字字句句，如同千斤巨石，砸在闻经武的心上。
闻经武绝不能因一己之私，去毁掉一个无辜女子的清白与一生。
闻经武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妥协。
“……孙儿，知道了。”
闻太傅见闻经武终于松口，神色稍霁，立刻拍了拍手。
“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几个手脚麻利的丫鬟鱼贯而入。
手中捧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套崭新的月白色锦袍，以及配套的玉冠、腰带。
“给少爷换上。”
丫鬟们应声上前，就要动手。
“不必了，我自己来。”闻经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皱眉拒绝。
“胡闹！”
“今日是去相看，不是去上朝！穿得如此肃杀，是想吓坏人家姑娘吗？”
闻太傅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
闻经武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丫鬟们观察着闻太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上前，开始为闻经武更衣解带。
有的小丫鬟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闻经武的肌肤，闻经武浑身一震，整个人都绷紧了。
一张俊朗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整个过程闻经武都好像一尊石雕。
任由丫鬟们摆布，褪下官服，换上轻便的锦袍，束上玉冠，系好腰带。
闻太傅看着焕然一新的孙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才像话。
临出门前，闻太傅还不放心地拉住闻经武，絮絮叨叨地叮嘱。
“那位李二小姐，祖父看过画像，是个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丞相府教出来的女儿，规矩礼数定然是极好的。”
“你待会儿见了人家，态度要温和些，多笑笑，别板着一张脸。”
“若是觉得合眼缘，这门亲事，咱们就尽快定下来！”
闻太傅简直是恨不得他今日就将婚书给签了。
闻经武听着祖父的叮嘱，面无表情地点头附和。
“是。”
“孙儿知道了。”
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
待会儿见了李姑娘，该如何开口，才能既不伤了她的颜面，又能清楚地表明自己绝无成家之念。
或许可以坦言自己一心扑在公务上，短时间内不愿被儿女私情所困。
……
怀着沉重的心思，闻经武来到了约好的茶楼——听雨轩。
听雨轩是京中最雅致的茶楼之一，临湖而建，飞檐翘角，廊腰缦回。
他被小二引至二楼的雅间。
雅间内，一扇雕花木窗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新的水汽与荷香。
室内燃着淡淡的檀香，一张古琴置于角落，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逸。
可闻经武却无心欣赏。
他端坐于桌前，脑中反复演练着即将说出口的措辞。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珠帘轻响，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闻经武抬眸望去，呼吸微微一滞。
来人正是李婉婉。
她今日穿了一袭水蓝色的素面软烟罗长裙，裙上未绣任何繁复的花纹，只在袖口与领口处，用银线勾勒出几朵小巧的兰花。
乌黑的秀发松松地挽了一个纂，斜插一支白玉簪，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多余的饰物。
脸上未施粉黛，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得清纯无辜。
眉眼弯弯，唇角含笑，就那么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宛若一朵沾着晨露的百合花。
与画像上一般无二。
甚至比画像上，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柔弱。
闻经武心中那点准备好的、略显生硬的措辞，忽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对着这样一张纯良无害的脸，任何拒绝的话，都显得太过残忍。
而在李婉婉眼中，今日的闻经武，更是让她心跳如擂鼓。
一身月白锦袍，衬得闻经武身姿愈发挺拔，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微微蹙起的眉头，不仅没有减损他的英俊，反而平添了一股令人心折的忧郁气质。
李婉婉的心，彻底沦陷了。
她敛去眼底的精光与占有欲。、
将精心排练过的、最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盈盈一拜，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
“婉婉见过闻侍郎。”
闻经武立刻起身回礼，动作略显僵硬。
“李二小姐，不必多礼，请坐。”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空气中，只剩下茶水沸腾的咕噜声。
最终，还是李婉婉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柔声问道：“闻侍郎……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像一块入口即化的糖。
闻经武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李婉婉却仿佛看穿了他的伪装，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闻侍郎不必瞒我。”
“方才见你眉心紧锁，想必定是为了朝中之事忧心。”
“陛下有闻侍郎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实乃大晏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