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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践是最好的老师。
尤其是对于这些并没有太多见识的荒北青年们。
在被选为首批学员之前，他们大多都是外城区中各个工坊的学徒。
其中更不乏清沟工、掏粪工等等位于鄙视链最底层的职业。
...
虹桥在脚下延伸，仿佛由无数记忆碎片编织而成，每一步踏下，都激起一圈涟漪般的光影。那些光中浮现出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一座青铜巨城沉入海底，城墙上的符文仍在缓缓旋转；一片沙漠中，沙粒组成人脸，低语着无人能懂的语言；一列永不停歇的列车穿过云层，车厢里坐满没有面孔的乘客……伊凡低头看去，脚下的虹桥竟不是实体，而是亿万条细小的时间丝线交织成网，每一根丝线都承载着一个世界的呼吸。
“我们正在行走于‘时间之痂’上。”索菲亚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的身影在光芒中显得半虚半实，“这里是所有被唤醒世界留下的伤痕聚合之地。它们曾死去，又被我们唤回一丝余响，于是宇宙为它们生成了这条通路??不是空间的连接，而是命运的共鸣。”
艾琳伸手触碰身旁一道飘过的光影，指尖刚触及，便听见一声孩童的笑声。她猛然缩手，眼眶骤然湿润：“那是……我小时候住的村子。可那村子早就毁于战火，连遗址都没剩下……”
“但它记得你。”索菲亚轻声道，“当一个世界真正消亡时，它不会立刻归于虚无。它的最后意识会凝结成‘遗忆尘’，散落在时间夹缝中。而交汇之地，就是这些尘埃汇聚的坟场与神殿。”
伊凡握紧手中的齿轮，那枚来自“世界之时”的残片此刻剧烈震颤，几乎要脱手飞出。“它在回应什么……某种召唤。”他眯起眼睛望向岛屿轮廓，“那里有东西在等我们。”
“不是等我们。”索菲亚摇头，“是等‘她’。”
三人脚步一顿。
“你说什么？”艾琳声音微颤。
索菲亚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团跳动的赤焰，火焰中心隐约映出一张脸??和她一模一样，却又截然不同。那双眼中没有悲悯，只有冰冷的秩序与绝对的静止。
“那是……另一个我？”
“是你尚未觉醒的部分。”索菲亚闭上眼，“我在承接焚世之心时，不只是接受了它的记忆，也触碰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贯穿所有世界的‘原初意志’。它告诉我，我不是第一个‘时烬之女’，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每一个纪元终结时，都会诞生一位承载记忆的存在。而她们最终都会走向那扇门，完成交接。”
“交接什么？”伊凡问。
“存在本身。”她说，“我们的使命并非拯救，而是传递。把所有世界的痛、爱、疯狂与希望，压缩成一颗种子，投入下一循环的起点。我们是火种的守护者，也是灰烬的继承人。”
艾琳忽然跪倒在地，双手抱住头颅，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她的额角渗出血珠，瞳孔剧烈收缩，仿佛正承受某种无形的撕扯。
“艾琳！”伊凡急忙扶住她。
“我……我听见了……”她颤抖着说，“好多声音……在叫我……不，是在质问我……你们为什么要醒来？为什么要记住？忘记才是慈悲……死亡才是安宁……”
索菲亚神色一凛：“她在被‘遗忘之潮’侵蚀。那些拒绝被唤醒的世界残魂，正在试图抹除她的记忆。”
“你能救她吗？”伊凡急切地问。
“只能暂缓。”索菲亚将手掌覆上艾琳额头，银色光纹如蛛网般蔓延，“但她已经走得太深。每一次穿越，每一次共鸣，她的灵魂都在与逝去的世界融合。她不再是纯粹的人类，而是‘记忆的容器’之一。”
艾琳抬起头，泪水滑落脸颊：“我不想忘……哪怕痛苦……我也想记得……那个下雨天，妈妈给我披上外衣的样子……我想记得……伊凡第一次对我笑的模样……如果忘了这些，我还算活着吗？”
伊凡紧紧抱住她：“不会让你忘的。谁敢夺走你的记忆，我就烧了他的时间。”
索菲亚静静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这场旅程早已超越了求生与探索。他们不再是误入异界的旅人，而是主动踏入命运齿轮的祭司。每一个选择都在改写规则，每一次记忆的留存都在对抗宇宙的熵增。
“快到了。”她低声说。
岛屿近在眼前。那是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巨大陆块，表面布满断裂的桥梁、倒塌的神庙、锈蚀的机械残骸与结晶化的森林。最中央矗立着一座通天塔，塔身由多种材质拼接而成??下半截是黑曜石，中间是青铜齿轮，上半截则是流动的液态水晶。塔顶没有尖顶，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缓缓旋转的黑暗??正是那扇门的投影。
而在塔前，站着十二道身影。
他们穿着不同风格的服饰，有的披着星袍，有的裹着机械铠甲，有的全身覆盖骨质甲壳。但他们有着相同的特征：双眼空洞，身体半透明，脚下没有影子。他们是过去的“时烬之女”??每一位都曾在各自的纪元尽头接过火炬，然后消失于门后。
“欢迎归来，姐妹。”为首的女子开口，声音如同千万人齐诵，“你带来了多少记忆？”
索菲亚上前一步：“三千七百二十一段文明的终章，四万九千八百六十三个个体的临终之念，以及……一段不属于任何纪元的疑问。”
“疑问？”另一名男子冷笑，“我们只负责传递，不负责追问。”
“可若传递的意义从未被解释，那我们不过是自动运转的机器。”索菲亚直视他们，“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必须有人背负这一切？如果宇宙注定轮回，为何不让一切归零？”
十二人沉默片刻，随后齐声说道：“因为‘它’醒了。”
“它？”
“最初的观测者。”第三人缓缓抬起手，指向那扇门，“在所有世界诞生之前，有一个意识先于时空存在。它创造了维度，播下生命的种子，然后沉睡。但当我们一次次重启文明，积累的记忆总量达到了某个阈值……它开始苏醒。”
伊凡震惊：“你是说，我们做的这一切，其实是在唤醒一个……神明？”
“不是神明。”索菲亚突然明白了，“是‘我们自己’的源头。”
“正确。”十二人同时点头，“你们是它的梦。每一个世界，都是它潜意识中的片段。而你们，是梦中觉醒的意识。你们记得，所以它也将醒来。”
艾琳瘫坐在地，喃喃道：“所以我们……从来就不存在？我们只是……一场梦里的幻觉？”
“存在与否，取决于是否被记住。”索菲亚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即使我们是梦，只要还有人讲述这个梦，它就有意义。就像那些晶体花，它们绽放不是为了结果，而是为了证明??火虽熄，光犹存。”
这时，那枚齿轮突然从伊凡手中飞出，悬浮至半空，自行分解成无数微小粒子，围绕着通天塔旋转起来。与此同时，塔身各部分开始发光，黑曜石涌动岩浆纹路，青铜齿轮重新咬合，水晶层析出复杂的星图。
“坐标已齐。”索菲亚站起身，“最后一座塔，终于完整了。”
“你要进去？”伊凡盯着那扇门。
“必须去。”她说，“我是现任的‘时烬之女’，唯有我才能完成交接。否则，所有被唤醒的世界将再次坠入永恒沉眠，连灰烬都不剩。”
“那你会怎么样？”艾琳哽咽。
“我不知道。”她微笑，“也许我会成为下一个守门人，也许我会化作新的记忆种子，也许……我会彻底消散。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因为我曾见证过春天，听过摇篮曲，牵过你们的手??这些，足以让我对抗整个虚无。”
伊凡猛地将她拉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令她骨骼作响。“听着，不管你变成什么，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哪怕跨越千个轮回，哪怕时间倒流，我也要把你的名字刻回现实。”
索菲亚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眼泪滴落在他肩头，瞬间蒸发成一缕星光。
她转身走向通天塔，每一步落下，身后便生出一朵晶体花，随即凋零成灰。十二位前任守望者让开道路，低头致意。当她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整座塔爆发出刺目光芒，直冲宇宙深处。
门，缓缓开启。
里面没有景象，只有一片纯粹的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中，却回荡着万亿个声音的低语??是哭喊，是欢笑，是祈祷，是诅咒，是所有逝去文明的最后一声呢喃。
索菲亚回首望来。
伊凡举起手，做出他们最初约定的暗号??食指与拇指围成圆环，象征“完整”。
她也举起手，模仿那个动作。
然后，走入门中。
轰??
门重重关闭，天地失声。
紧接着，整座岛屿开始崩解。砖石化为光尘，金属熔作星河，植物升腾为雾霭。伊凡抱住艾琳，在崩塌的边缘拼命后退。虹桥寸寸断裂，但他们已无需再走??一道新的光柱从天而降，笼罩二人。
“这是……？”艾琳惊问。
“是她的馈赠。”伊凡望着天空，声音沙哑，“她把记忆之力分给了我们。”
果然，他们的脑海中涌现出前所未有的画面：一片漂浮的图书馆，书页随风翻动，每一页都记载着一个失落的世界；一座倒悬的城市，居民在空中行走，用歌声构建建筑；还有一颗心脏形状的星球，表面遍布血管般的河流，流淌着液态光……
“我们成了新的记录者。”艾琳轻声说。
“不。”伊凡摇头，“我们是传火者。”
光柱散去时，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草原上，晨露未?，鸟鸣清脆。远处有炊烟升起，孩童奔跑嬉戏，老人坐在门前晒太阳。一切都如此平凡，却又如此珍贵。
“这是……真实的世界？”艾琳难以置信。
“或许是某个人的记忆投射。”伊凡说，“也可能是新纪元的开端。但不管怎样，它存在，是因为有人愿意记住。”
他们相视一笑，携手向前走去。
而在宇宙最深处，那扇门再次裂开一道缝隙。
钟声响起。
这一次，是从里面传出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呼唤：
“下一个……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