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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先固本后拓边(6K大章)
当朝堂上争吵声在诡辩中渐歌,大臣们目光都聚焦到御座之上那位年轻帝王身上,大殿内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姜天骄并未立刻表态,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御案的边缘,目光缓缓扫过阶下文武百官,那些慷慨激昂支持拓土的,那些闪炼其词鼓吹弃地的,那些沉默观望明哲保身的,每一张脸都清晰映在他冰冷的瞳孔里。
宰相们个个沉默不语没有出来讲话,包括崔乾佑和由乾真两位枢密使也是如此,在他们眼里鼓吹弃地省的人简直就是在找死。
姜天骄看着殿内已然鸦雀无声,他故意表现出一脸为难说道:「诸卿争论,朕已尽知。只是你们吵了大半天,朕也不知道诸卿是何意见。」
「现在朕给你们两个选择,支持弃地省站到左边,支持收复河陇站到右边,各自表明既定立场。」
鼓吹弃地省的官员们纷纷走到左边。
支持收复河陇的官员们则是走到右边。
大夏朝廷在京五品以上职官大概有两百多人,其中超过六成官员明确表示赞同弃地省,而这些人多以文官为主,大部分人还是安庆绪时期遗留下来的前朝官员。
姜天骄眼中充斥着浓郁杀意,他在内心冷笑道:「天下尚未统一,河陇未复,西域未平,这群杂碎就敢在朝堂之上,堂而皇之大肆宣扬弃地论,为敌张目,动摇国本!此风若长,何谈开疆?何谈一统?那我大夏岂不是连大宋都不如?」
一个冷酷而高效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这些蛀虫留着绝对是祸害,毕竞古今中外做蛋糕的人再快,那也快不过分蛋糕的人。
姜天骄看见官员们站队完毕,他从皇位上缓缓站起身来,浑身散发着煌煌天威,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固起来。
「诸卿争论,朕已尽知。然而陇右诸郡是我大夏据理力争而来之国土,其去留归属关乎国体尊严,更关乎朕一统天下之宏图。」
「崔少卿是奉命出使吐蕃,不畏强敌,据理力争,为我大夏提前索回金城丶安乡丶狄道三郡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心甚慰。」
姜天骄一上来就给崔佑甫定调,接下来他才好名正言顺进行大清洗。
此言一出,崔佑甫心中郁结的愤顿时消散大半,他眼眶微热躬身道:「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
姜天骄安抚完崔佑甫后,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裁决命运的冷酷说道:「现在立场分明忠奸立判,尔等鼓吹弃地省之人,表面上打着为民请命,实际上其心可诛,真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麽吗?」
「传朕口谕,将立于左侧官员全部拿下,剥去冠带官袍革职查办,打入天牢,交由刑部丶大理寺丶御史台三司会审。」
这群鼓吹弃地的官员,此刻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颤抖。
「陛下饶命啊!!!」
「微臣知错啦!!!」
「陛下,臣等这是为民请命啊!!!」
左边官员顿时哀豪遍野,求饶声和喊冤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双眼翻白昏死过去,所有官员纷纷吓得跪地磕头如捣蒜。
御前侍卫可不会管他们这麽多,而是扑上去非常粗暴撕扯官袍,摘掉乌纱,直接将哭爹喊娘的官员们像拖死狗一样往外拖拽。
姜天骄非常冷漠看着这一切,待到哭豪声逐渐消失后,大殿上重新恢复平静,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此番查抄罪犯家产充入国库,无论罪责轻重,其家属通通流放辽东,遇赦不赦。」
「至于站立右侧诸卿,心向社稷,朕心甚慰,望你们以此为鉴,谨守臣节,锐意进取!在河陇之地尚未收复前,若再有敢言弃地者,今日左列之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这道口谕让右侧站着的官员们感到寒气从脊椎升起,这是要彻底榨乾这些人的最后价值,同时也庆幸自己是坚定不移支持收复河陇。
这场由吐蕃贿赂引发的朝堂风波,以姜天骄冷酷高效的大清洗而告终,正好腾出空位提拔有能力的人上来。
此刻含元殿上皆是经过筛选且又立场坚定的主战派官员,姜天骄对此感到非常满意,他坐回皇位后脸上那冷酷杀意已然收敛,取而代之是掌控全局的平静,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河陇未复,吐蕃之患未除,朕心难安!今日便议一议,如何经略这陇右诸郡,使其真正成为我大夏西进取之基石。」
田乾真深知现在是为皇帝宏图献策之时,他率先站出来说道:「陛下,现今陇右道十六个郡我朝已经收复九个郡,大半个秦陇之地已入版图,然非终点,仅为起点。」
「陇右诸郡事关西睡稳定,得之则大夏西顾无忧,失之则关中侧翼洞开。然新附之地,百废待兴,微臣认为当以固本为先丶拓边为后。」
姜天骄略微好奇问道:「爱卿这是要朕先固本后拓边?」
「是的!」
田乾真立刻切入核心问题,他郑重其事说道:「陛下开拓之志固然可歌可泣,然而陇右诸郡新附不久,民生凋嫩,百业凋零,田畴荒芜。」
「本地所产粮秣,杯水车薪,陇右大军及新迁官吏之口粮,仍需仰赖关中地区进行转运。」
「此路迢迢,翻山越岭,车马劳顿,损耗惊人。十石粮自关中起运,抵达陇右诸郡能存其三四已是万幸。」
「若此时便与吐蕃全面撕破脸皮,势必要增派重兵进驻陇右前线布防,一旦战事陷入胶着,大军云集边塞之地,人吃马嚼皆为天文数字,每日所需粮秣,纵使关中竭泽而渔,恐也难以支撑。」
「眼下我朝王师贸然西进,则如无根之木,无水之舟,纵有大胜,终难持久。」
「虽然吐蕃在河西惨败折损五六万人,但是前线军队仍然还有十几万人,在兵力数量上远远超过陇右藩镇,因此不宜在这时候跟吐蕃撕破脸皮。」
「当务之急,是要在陇右诸郡屯田筑堡,积赞粮草,建立防线,震镊吐蕃,使其不敢轻举妄动,万不可急于求成,反受其害。」
田乾真这话就像冰水浇头,顷刻间让殿内高涨的拓边热情冷静下来。
姜天骄同样跟着面色凝重,他自然知道无粮不聚兵的道理,空有雄心壮志,若是后勤不继,一切都是空谈。
「爱卿所言字字珠玑,不知可有具体方略?何为固本为先?何以拓边为后?」
面对姜天骄这般提问,田乾真立刻献上可行之策。
「其一,倾力屯田,就地取食。」
「此乃解决粮秣困局之根本,陛下应该命令陇右节度使张忠志,除了留守城堡将士以外,其馀将士按营分地,划片包干,发给耕牛丶农具丶种子,以军法督促垦荒耕种,所产粮食大部分充作军粮,小部分搞赏将士,争取做到且耕且守,自给有馀,此为固本之策。」
「其二,择要筑堡,扼守通道。」
「固本并非龟缩,在屯田积蓄粮草同时,必须扼守要害,修筑坚固堡寨,使其成为钉在交通线上的钉子,进可出兵袭扰,退可固守待援,务必要把漫长的边境线,收缩为若干关键支撑点,极大节省兵力,减轻布防压力,藉此示敌以弱。」
姜天骄听到由乾真这番言论,他对此也是深以为然,这无疑是最稳妥的方略,随即微微点头说道:「爱卿只说固本之策,那接下来的拓边之策?」
田乾真面露微笑道:「陛下,待我陇右诸郡屯田有成,仓渐实,堡寨相连,防线稳固,军民之心归附,后勤转运压力大为减轻之时,便是我大夏王师犁庭扫穴之日。」
「无论是吐蕃所占据的秦陇之地,还是残唐势力所盘踞河西之地,皆可从容图之,或雷霆一击,或分化瓦解,主动权尽在我朝手上。」
虽然姜天骄胸中开疆拓土之火并未熄灭,但是田乾真让他沸腾的热血冷静下来,他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根基不稳,再宏伟的蓝图也是空中楼阁,在稍微思考片刻后,姜天骄声音沉稳有力说道:「那就依照爱卿之策,经略河陇,固本为先,拓边为后。」
在田乾真提出具体方略后,姜天骄基于现实困境,他从急不可耐的扩张,转而变成稳扎稳打的经营,陇右藩镇以屯田筑堡为核心的大建设,轰轰烈烈拉开序幕。
陇右道,天水郡。
张忠志在成纪县的节度使府接到皇帝诏书。
田乾真的奏疏副本一并送达,上面关于陇右后勤困境的剖析,字字如刀,戳中张忠志心中最大的隐忧,他立刻把陇右诸将召集起来。
张忠志倒也没有废话,他立刻将皇帝诏书当众宣读。
王武俊作为陇右节度副使,他见此情形喉声叹气说道:「关中运粮,十不存四。照此发展下去,不等吐蕃打来,关中百姓会先无以为继。陛下英明,屯田成边,就地取食,这是固本强基的唯一出路。」
虽然王武俊能够理解大夏朝廷的难处,但是其他将领个个都有抵触情绪,他们认为这是坐失良机,应该趁此良机发兵攻打吐蕃和残唐,一鼓作气收复河陇之地,张忠志目光如电扫过众人,他声音陡然提高说道:「莫非觉得本帅在跟你们开玩笑?眼下陇右藩镇拥兵数量高达六万人马,这人吃马嚼都是天文数字。」
「自即日起,陇右藩镇依令行事,各郡城池按照驻防位置及兵力多寡,就近划定屯垦区域。本帅不管你是骑兵营还是陌刀队,从明天起都给老子拿起锄头去种田。」
「各营校尉直接负责划片地块的耕种,收成与军功挂钩,耕得好的一样升官受赏,懈怠误农的军法从事。」
「屯田期间各营轮番值守警戒和操练武备,其馀时间全力耕作,敢有懈怠农时丶荒芜田地者,棍棒伺候。敢有侵扰百姓丶抢夺耕牛农具者,军法从事。敢有克扣口粮丶私吞收成者,抄家灭族。」
张忠志的屯田军令不容置疑,诸将听到这严厉的惩罚措施,再想想空荡荡的粮仓,心中抵触情绪在现实面前慢慢消散开来。
陇右诸郡迎来前所未有的喧嚣,大量夏军士兵卸下沉重甲胃,在各营校尉的带领下,挥舞着崭新的锄头和铁锹,奋力开垦着板结的土地,铁器破土的闷响取代往日的金戈杀伐之音。
原本荒芜的河谷滩地,很多地方开垦成一片片整齐的田垄,夏军士兵用简易的水车引水灌溉,他们看着脚下亲手开垦的土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油然而生。
就在夏军土兵屯田种地之时,达扎路恭亲自带着精锐斥候潜入大夏境内,他左臂伤处依旧隐隐作痛,提醒着姑臧城下的惨败和耻辱,躲在灌木中死死盯着城外那繁忙的景象。
夏军士兵挥舞着锄头和铁锹奋力开垦着田地,键牛拉着直辕犁,在士兵们略显生疏的吆喝声中,翻起一道道深褐色的泥土,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和劳作的喧嚣,而非战争的铁锈与血腥。
达扎路恭眉头紧锁,他眼中也是惊疑不定,内心暗道:「这夏军在搞什麽鬼啊?既不练兵也不筑城,怎麽多人跑去种地。」
正好这时,有两个老农路过灌木,他们两人边走边说话。
「最近官府在到处招人开荒种地,听那些当兵的闲聊说,上头有令,仗打完了。夏蕃两国签订什麽盟约,好像就连边境都划好了,以后这仗不用再打了!让他们安心种地自给自足,省得从关中运粮劳民伤财。」
「不打仗那敢情好啊,咱们这里地处前线,好不容易把大唐和吐蕃送走,希望这大夏别折腾了,再打下去这人都要死光了,只是不知道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我看这消息八九不离十,你看那些当兵的除了站岗放哨,可不都下地干活了吗?就连刀枪都收起来不少。前两天还有个当官的说朝廷体恤边民不易,要休养生息,让大家安心过日子,别信谣言,说是什麽与邻修好。」
达扎路恭躲在灌木中听到这些内容,他一脸震惊暗道:「莫非大夏朝廷真的有意遵守盟约?止戈屯田,固守已得疆土,消化陇右,避免再启战端。」
为了确定这消息是否属实,达扎路恭等到夜色降临以后,他带人冒险靠近成堡旁边,听到里面传来夏军士兵的抱怨声。
「哎,这种地可比打仗累多了。」
「上头不是说了吗?这仗已经打完了,以后就靠这地吃饭,种不好田饿肚子的是我们!听说关中那边为运粮吵翻天,咱们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得也是,不打仗也好,至少能活命。」
「我听说夏蕃两国早已立碑划界,因此这吐蕃人才会把陇右诸郡交给朝廷。」
达扎路恭躲在成堡外面听着谈话,他在亲耳所闻的反覆印证下,误以为大夏朝廷真要遵守盟约,内心不由自主暗道:「看来大夏皇帝倒还信守承诺,这是要关起门来过安稳日子。」
陇右道,西平郡。
达扎路恭骑着快马风尘仆仆返回湟水城,他立刻把这情报告诉尚结息。
「属下亲眼所见和亲耳所闻,陇右夏军上至将校,下至士兵,皆忙于屯田垦荒,修筑水利,其营中操练之声大减,防务外紧内松。」
「各地官府全力安置流民,极力宣扬与邻修好,这应该不像什麽诈术,或许是夏廷已满足于现有疆土,无意再启边畔,此乃我大蕃喘息之天赐良机。」
尚结息早就接到各地情报,他紧锁眉头在达扎路恭笃定的叙述中舒展开来,步到舆图前嘀喃自语:「此前也有不少斥候来报,在通往大蕃方向的要道上,夏军哨卡盘查更侧重于查验商旅货物,而非如临大敌般搜索奸细。」
「虽然夏军在交通线上修筑坚固堡寨,但是夏蕃两国边境线上的兵力大幅减少,若非得到明确旨意,陇右夏军岂会放下武器拿起农具。」
尚结息眼中精光闪烁,他转过身来说道:「达扎路恭,你的所见所闻非常重要,若真如此,那就代表着大夏朝廷无意撕毁盟约,至少他们需要时间消化陇右诸郡,而我们也需要时间集结兵力攻打河西。」
「传我帅令,收缩防线加固要点,避免与陇右夏军发生任何冲突,非必要不得主动挑蚌,同时派遣使者以睦邻修好之名,接触夏军将领及地方官员,试探其真实态度。」
「只要确定这陇右夏军是要关起门来种地,那我大蕃务必尽快扫清河西唐军,趁大夏无暇西顾之机,彻底把河西诸郡全拿下来。」
达扎路恭毫不犹豫接下军令,他马上去传达尚结息的命令。
尚结息走到窗边向东眺望,他紧拳头冷笑道:「待我大蕃恢复元气平定河西,今日你夏人所种下的粮食,来日未必不能成为我军东进之粮,这短暂和平我大蕃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在这一刻,尚结息误判大夏朝廷固本为先的真正野心,反而将其视为满足与畏缩,这场围绕时间与效率的无声竞赛,在陇右的屯田号子声与河西的战鼓声中悄然展开。
尚结息在庆幸获得短暂和平的同时,却不知姜天骄正利用这段时间,疯狂积蓄着未来足以摧垮一切的力量。
夏蕃两国在边境上明确休战,这消息很快传到仆固怀恩的耳中。
河西道,武威郡。
仆固怀恩在姑臧城接到最新情报,上面详细记录夏蕃两国在边境上现状。
陇右夏军开始大规模屯田,宣称战争已经结束,就连吐蕃也是收缩防线避免冲突,双方边境贸易似乎也在试探性恢复。
这些消息狠狠刺入仆固怀恩的心头,他声音充满刻骨的恨意:「姜天骄这个窃国大盗,他用我河西军民的血肉做交易,用以换取陇右六郡。」
「如今交易做完便与吐蕃握手言和,把我河西送给吐蕃不顾,无非是要借刀杀人,通过吐蕃的手来消灭我河西唐军。」
仆固场对此倒是有不同看法,他喜开颜笑说道:「父帅息怒,这对我河西唐军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这话怎讲?」
仆固怀恩不以为然反问道。
仆固场郑重其事解释道:「父帅,如若夏蕃两国联合起来进据河西,那对我们来说可就压力太大了,这样我军不但需要防御吐蕃,还要疲于应对夏军。
「眼下夏蕃两国共同瓜溉河陇之地,河西道名义上归麽吐蕃,那麽夏军就没有资格染指这片土地,为此我军只需要专心应付吐蕃大军即可。」
「在吐蕃人眼里我河西就是悬在嘴边即将入口的肥肉,他们绝对不允许夏军踏入河西,难道这对我军来说还不是好事吗?」
仆固怀恩顿时觉得颇有几溉道亲,他微微点头说道:「要是夏军不进据河西,那这确实是好事,毕竟吐蕃大军对我来说倒也威胁不大,仅凭河西与之周旋那是绰绰有馀。」
「今年开春以来,差不多有一万馀帐的回部众通过居延海南下河西,再加上葛逻支那八千馀帐,先后差不多有两万帐回部众进入河西,弦之士高达五万人。」
「自前这葛逻支可是壮得很,十几方回部众散居在张掖都和酒泉郡,不妨就让他发兵伴据祁连城,顺势劫掠吐蕃粮草以及牛羊战马,以战养战解决给养问题。」
「这样吐蕃人肯定会把注意力放到祁连城,误以为我军想要夺回祁连城,藉此打通大斗拔谷。」
「如此吐蕃大军势必会发兵增援祁连城,那我就有机会据下和戎城,彻底把吐蕃埋在武威郡的钉子拔掉。」
随携越来越多的回部众南伏河西走廊,仆固怀恩将其安置在张掖郡和酒泉郡,从中徵调幸弦之士编入河西军的军队体系。
回部众想要在河西走廊长久待下去,那就只能承担起抗击吐蕃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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