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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要见杨玉环最后一面吗(第1/2页)
“何事?”
李瑁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早已习惯了用这种冷漠来伪装自己。
管家又将腰弯低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迈进书房,呈上一封带着宫中印信的密函。
“宫里来人了。说是……金仙公主殿下派来的。”
李瑁的目光落在“金仙公主”四个字上,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金仙姑姑?
她派人来做什么?
他接过密函,拆开火漆。
信上的字迹清隽有力,确是出自姑姑的手笔。
信的内容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睛里。
信中说,杨氏在冷宫,时日无多。
新皇李璘,已经下了赐死的旨意。
但在临死前,杨氏提出了一个请求——想见他最后一面。
而皇帝,允了。
“哐当。”
李瑁手中的紫毫笔,直直地掉落在地上,一滴浓墨溅开,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留下一个刺眼的污点。
他的手还保持着执笔的姿势,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整个书房,死的寂静。
管家大气都不敢出,头垂得更低了,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
他跟了寿王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
杨氏……
那个名字,像一道尘封了数年的咒语,被这封信重新唤醒。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或者说,他强迫自己忘了。
可当这两个字再次出现时,他才发现,那道伤疤从未愈合,只是被他用政务和伪装深深掩埋。
如今被人猛地揭开,底下依旧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她要见我?
她凭什么要见我?
在被父皇抢走,成为他名义上的“母妃”时,她怎么没想过要见我?
在霓裳羽衣曲响彻华清宫,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时,她怎么没想过,在蜀地还有一个被她抛弃的丈夫?
现在,她要死了。
她要死了,才想起来见我?
哈。
李瑁的胸口剧烈起伏,混杂着滔天恨意和无边荒谬的笑意,堵在他的喉咙里,让他几乎要窒-息。
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看看我这个被你们父子玩弄于股掌的可怜虫,如今是什么模样?
还是说,这又是她新的把戏?
临死前,还要再利用我一次?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翻滚,像一群嗜血的野兽,要将他的理智撕成碎片。
管家看着自家王爷那张瞬间变得惨白如纸的脸,和那双充斥着血丝、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王……王爷……”
李瑁猛地回过神,他看见了老管家眼中的惊恐。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股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
不。
不能失态。
十六哥允了,姑姑亲自来信,我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我怕了?
显得我……
还念着她?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僵硬的手指收拢,握成了拳。
“备车。”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入宫。”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在叩问李瑁摇摇欲坠的魂灵。
车厢内,狭窄而昏暗,一如此刻他心中的牢笼。
他闭着眼,试图将那个女人的脸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可越是抗拒,那张脸就越清晰。
他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东西。
想十六哥,李璘。
神武元年。
新的年号,新的君王,新的天下。
十六哥登基了,他不再是那个与自己一同在父皇阴影下谨慎度日的永王,而是九五至尊。
自己这个益州大都督,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只求偏安一隅,碌碌无为。
必须做出一番功绩,让新皇看到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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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让全天下的人看到,他李瑁,不是一个只能躲在女人裙角下的废物。
对,功绩。
蜀地的盐铁,茶马,军备……
无数的政务在他脑中飞速盘旋,他用这些冰冷的数字和条文,筑起一道高墙,将那封信带来的灼痛与屈辱死死关在墙后。
马车驶入宫城,车轮碾过宫道的声响变得沉闷而压抑。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确保自己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不该有的情绪。
他走下马车,面前是巍峨的含元殿,但引路的内侍却将他带向了另一侧的紫宸殿。
那是皇帝处理政务、召见近臣的地方。
李瑁的心沉了一下。
这一路走来,宫中的气息全然变了。
守卫的禁军换了生面孔,一个个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从沙场上磨砺出的铁血煞气。
宫女和内侍们行走间悄无声息,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节律。
整个皇宫,就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安静,却充满了致命的张力。
紫宸殿内,檀香袅袅。
新皇李璘并未高坐于龙椅之上。
他身着一袭明黄色的常服,负手立于一幅巨大的山河舆图前,身影被殿内巨大的梁柱投下的阴影笼罩,显得格外深沉。
“臣,李瑁,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瑁躬身下拜,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十八弟,起来吧。”
李璘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他转过身,缓步走来,亲自将李瑁扶起。
他的手很有力,隔着衣料,李瑁能感觉到那股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多礼。”
李璘说着客套话,但那双眼睛却在不动声色地审视着他,在打量一柄刚刚淬火的宝剑,看它是否足够锋利,是否还有裂痕。
“君臣有别,礼不可废。”
李瑁垂着眼,恭顺地回答。
李璘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拉着李瑁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茶。
“朕看了你从益州送来的奏疏,盐铁专营一事,办得不错。”
李璘开口,直入正题,“蜀地富庶,但人心芜杂,前朝旧弊甚深。你这个益州大都督,担子不轻啊。”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李瑁接口道,“臣已在蜀中清查田亩,整顿吏治,必不负陛下所托。”
他刻意将自己的声音放得沉稳有力,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和盘托出。
他要让这位新君看到,他李瑁是一个有用的,专注于政务的臣子,而非一个沉湎于过去的怨夫。
李璘静静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很好。”
他点点头,语气里带着赞许,“朕就知道,十八弟是能做大事的人。”
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忽然多了温和:“今日入宫,路上可还顺利?金仙和玉真两位姑姑想见你,被朕拦下了。”
李瑁的心猛地一跳。
“姑姑们……疼我。”
“但她们有时候说话不知轻重,朕怕她们又提起旧事,惹你心烦。毕竟这些年,你活得太委屈了。”
委屈。
这个词从当今天子的口中说出,一只温柔的手,却带着冰冷的铁刺,轻轻拂过他早已结痂的伤口,又准又狠地扎了进去。
李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酸涩涌上鼻腔。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狈。
“陛下……费心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
李璘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将他所有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大殿内的空气凝固了,檀香的气味也变得格外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李瑁以为这段令人难堪的对话即将结束时,李璘却用近乎闲聊的、轻飘飘的语气,抛出了那个他最恐惧的问题。
“你还想见见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