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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继续道：“朝廷新政，粮税按十二分之一征收。”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低声咒骂，更多的人则是面如土色。
柳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她虽然对这些官方用语不太熟悉，但“十二分之一”这个数字却听得清清楚楚。这意味着村民们要付出更多的劳动成果。
“这...这也太多了吧？”一个村长颤抖着声音说，“去年才收了十五分之一，这一下子就...”
“闭嘴！”里正厉声打断，“朝廷的政令，由不得我们置喙。”
堂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茶水的香气在空气中飘荡。
里正小心翼翼地将文书收好，又叹了口气：“增了一些，但不算太多。今年各村的收成都还挺好的，应该能应付。”
这话说得轻巧，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除了柳芸的韩家村，其他村子的收成远没有那么理想。
虽然春耕时郡守特意组织大家去韩家村学习耕种方法，但实际效果却差强人意。那些固执的老农民，宁可守着祖辈传下来的方法，也不愿意尝试新办法。
“我们村今年遭了虫灾，收成本就不好...”一个村长愁眉苦脸地说。
“我们那边更惨，前些日子还遭了大水...”另一个村长也跟着抱怨。
抱怨声此起彼伏，堂屋里的气氛越发压抑。柳芸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片乌云正缓缓飘过。她知道抱怨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安抚村民的情绪。
“都给我闭嘴！”里正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朝廷的政令，你们有本事去找县太爷说理去！在这里嚷嚷有什么用？”
这一声怒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柳芸手中的茶水差点洒出来。她默默放下茶杯，向里正借了文书抄录一份，准备先行离开。
堂屋外，阳光正好，照在青石板上泛着微光。柳芸刚走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柳娘子，且慢！”李德明追了出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你就不担心吗？这税收可不是小事啊。”
柳芸转身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担心有用吗？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想想怎么跟村民们解释。”
她吹了声口哨，一匹棕黄色的骏马从河边奔来，马蹄声清脆地敲击着地面。
“德明叔，”柳芸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为村长，我们的职责是完成税收，保护村民。个人情绪还是先放一放为妙。”
说完，她轻轻一夹马腹，朝沈家庄方向而去。身后的李德明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柳芸骑马穿过田野，看着两旁金黄的稻田，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调整佃户们的租金。路过的村民纷纷向她问好，她也一一回应，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回到村里时，已经有不少村民围上来打听税收的事。有人焦急地询问，有人忧心忡忡，更有人愤愤不平。
“明日贴告示。”她简单应付着，心里却在琢磨着该如何化解即将到来的风波。村民们的生活本就不易，这突如其来的加税无疑是雪上加霜。
夜幕降临，院子里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摇晃。柳芸坐在书案前，借着昏黄的烛光仔细研读文书。殷欢端着晚饭进来时，她还在奋笔疾书。
“师父，该用饭了。”殷欢轻声提醒，看着案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不禁有些心疼。
柳芸这才发现天色已晚，她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看着徒弟忙里忙外的身影，她不禁莞尔。这孩子倒是越来越得力了。
“对了，”殷欢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两封信，“这是刚收到的。”
柳芸接过信，借着烛光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
柳芸捏着手中的信，目光落在瑞通商行穆棠的笔迹上。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让她心头微动，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面的纹路。
屋外秋虫低鸣，夜风带着一丝凉意透过窗棂渗入。她仍坐在书案前，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昏黄的烛光映在信纸上，字迹清晰可辨。
“夫人，您的点心。”赵氏端着托盘进来，将新鲜出炉的鸡蛋糕和一碗蜂蜜乌梅饮放在桌上。糕点的香气与乌梅的清甜在空气中交织，“我去准备晚饭了。”
“嗯，你去吧。”柳芸头也不抬地应道，目光紧紧黏在信纸上。
虽然卫默一家搬来同住，但两家仍保持分食的习惯。只有在农忙时节，为了节省时间才会一起用餐。这样的安排既保持了各自的独立，又不失往来之情。
柳芸一手捏着金黄松软的蛋糕，一手展开信纸快速浏览。蛋糕的甜香在口中化开，却无暇细细品味。当看到第一批闺秀匣已经顺利运往京城，准备上架销售的消息时，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然而接下来的内容却让她瞪大了眼睛，手中的蛋糕差点掉落。
“齐王...暴毙？”她喃喃自语，眉头紧蹙。
穆棠在信中详细描述了慕容瑾返京后掀起的政治风暴。朝廷上下官员大换血，许多位高权重的大臣被贬官外放。更令人震惊的是，年仅二十二岁的齐王竟然意外身亡。
柳芸放下点心，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脑海中不断闪现当初在木箱中发现的龙袍和兵器的场景。那些物件的出现本就蹊跷，现在想来更是令人不安。
齐王从小就是皇帝和贵妃的掌上明珠。十三岁便被封王，还得到富饶的燕地作为封地。这样一个备受宠爱的皇子，怎会突然暴毙？
“民间都在传，说他私建军队，意图谋反...”柳芸轻声念叨，“最后被太后暗中毒死。”
她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信纸上那行醒目的字迹：“华公主对闺秀匣的评价很高，说“东西不错“。”
这句话让她心头一跳，立刻从抽屉里取出算盘，手指在珠子上飞快拨动。
“必须拿出三分之一的收益...”柳芸一边计算一边自语，“作为华公主的代言费。”她果断在账本上记下这笔支出，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清晰的痕迹。
有了华公主这座靠山，未来的生意必定更加顺遂。但同时，她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卷入京城的漩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