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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啦”一声，一页纸又被撕下来，揉成一团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陈折捏着笔半天，始终没能落下一个字。
一旁的阿鹏看着就唉声叹气，他真心实意地说：“你作文都写不通顺，还是别搞什么道歉信了吧，我估摸人家都看不懂。你老老实实当人面说一句对不起，都比这强。”
陈折睨他一眼，没好气道：“我要能当面说，用得着写这？”
他回来冷静下来就觉得自己的话太伤人了。而且他也不傻，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下，也发现许多不对劲。
就算他一开始说的话太过分，依陈玉向来温温柔柔好脾气的性格，她不会一下子就气得大吼。这太怪了，简直就像她故意要把他气走一样。
还有那浓重的鼻音……
不一定是感冒，也可能是刚哭过。
思考再三，陈折决定还是别好什么面子了，赶紧去道个歉，仔细问清楚内情。
他总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心里就一阵说不上来的空荡荡的难受。陈折皱着眉，摇了摇头，在纸上规规矩矩写下一行字：
“陈玉同学：我郑重地想要和你道歉……”
好像太正式了。
“……你就当我是个混蛋，你以前不也这样天天这样笑着骂我吗！”
啧，好油腻，赶紧划掉。外头一阵喧闹，陈折皱起了眉，谁他妈在走廊跑步啊？
“总之，希望你原谅我，以后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他刚刚提笔写到最后一个字，就听见有人冲进教室大喊一声：“死人了！那边有人跳楼了！”
一阵没来由的恐慌瞬间蔓延到陈折全身，他扔下笔，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抓住他急急地问：“谁死了？说清楚！”
那同学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磕磕绊绊道：“我也不清楚，反正说是个女的，底下围了一圈人了……”
陈折转身就往楼下跑，后面那同学不解的一句“你干嘛急着看这种热闹”被甩在飞快奔跑时耳边凛冽的狂风中。
尖锐的救护车声、被封锁的人群、拿着大喇叭冷着脸赶学生的保安，一切画面杂乱无序，仿佛拍电视剧般虚假。
陈折抓住围观的同学问：“跳楼的是谁？人还活着吗？”
“不认识啊，只知道是个女的，医生都宣布当场死亡了。”
陈折心头一紧。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没问出来是谁。不安愈发扩散，然后他看见了警车。
警察也来了？
他呆呆看过去，和旁边正要上车的一个熟人对视了一瞬。
那是双赤红的泪痕犹在的双眸，里面充斥着看一眼都觉得喘不过气的巨大的悲痛和怨恨。
陈折从未想过他会看到那个书呆子的脸上出现这种神情。在看到黎白的一瞬间，一切猜测都被证实，化为不可置信和恍惚。
黎白冲了过来，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黎白知道自己现在在撒气、在干毫无意义的事。
但是他一看到陈折，就想到这人是女孩子被欺负的可笑缘由，那天女孩子紧紧攥住他的手，也只是为了将陈折瞒住，为了将他保护得好好的、什么都不牵扯。
可是她才应该是被保护的啊。
她从窗户边掉下去的时候，该有多难过多害怕啊。
黎白一拳又一拳，越来越重。
陈折身上一痛，闷哼一声，却一下都没想反抗。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带着祈求的声音：
“不是她对不对？”
警察很快呵斥着过来将两人分开，一片嘈杂里，陈折听见黎白哑的不成句子的破碎音节，悲伤到极致的毫无起伏，却无比清晰：
“她死了，是你害死她的。”
不，不可能！
陈折想问清楚，想拽住他，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甚至连从地上爬起来都做不到。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了下来，陈折眼前一片模糊。前几天还见到的那张苍白的对他满是怒色的脸，竟成了最后一面。
刚刚抓耳挠腮写出来的道歉信还放在桌上，最后一句，缺了一个小小的句号，就此永远不能完成。
警车和载着尸体的救护车呼啸而去，人群也慢慢散了。
阿鹏赶过来的时候，陈折已经木然地站了起来，那个向来意气风发的散漫少年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压垮了，眼角明晃晃的泪痕让人心惊。
他也忍不住双眼湿润。
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呢？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没了呢？
*
宋冉冉被抓起来了。
听人说是过失致人死亡，起因是校园霸凌。她家还挺有势力，不过死的那女孩子有个追求者，更有势力，硬生生给她按牢里了。
说者还觉得无趣：“校园霸凌都见怪不怪了，也就宋冉冉倒霉，据说是一不小心给人推到窗户上，窗户坏了，人就掉下去了。”
阿鹏很想给他一拳，后来想想还是作罢。
不过如果陈折听见，肯定不管不顾要给这家伙揍一顿。
给人害死了，叫“倒霉”？
陈折听不见，也是好事，免得伤心。他走了，家里安排出国了，跟那个黎白一样——噢，他俩本来也是一样的人，天知道为什么俩大男人都保护不了一个小姑娘。
不过离开这个伤心地是上策，这事搁谁身上，都不想多待。
阿鹏又想到他走前发的消息：
“她埋在老家了，以后每年要有时间，就去看看她吧。”
这说的什么话，你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你不去看，让兄弟去看？
阿鹏想笑，笑不出来。想骂也骂不出。
他摸了下压在书底下的一张纸，那是陈折的道歉信，他给藏起来了，虽然陈折后来找不到时的样子很可怜，但是他还是没拿出来。
道歉有什么用？
后来黎白跟陈折回到学校，两人有一次谈话，他就在外面听着。
她因为什么受的欺负、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来为什么瞒着陈折，都说了。
听完阿鹏就理解黎白为什么见了陈折一副想打死他的样子，因为现在他也想。
陈折又恨自己，也骂黎白。
“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还敢让她去跟她们接触？你不也是害死她的一份子？”
阿鹏听着也点点头。
俩再打一架得了。人都死了，争什么呢？
后来阿鹏去看她了，想了想还是把陈折的道歉信烧给她——毕竟她应该还是希望看见的。
信一点点被烧没了。阿鹏看见旁边还放了几束花，估计是黎白来过——他比陈折出国要晚。
阿鹏有些恍惚。如果当初他大胆一点，和女孩子亲近一点，会不会她受欺负的时候他就能看出端倪了呢。
可是没有如果。
原处的陈折静静地看了会儿，他始终没有上前。
——
这个结局还挺有趣。
但是陆雾按了暂停键，没有继续看下去。她不想细究了，毕竟他们与她再无干系。
“恭喜宿主，达成【斩断姻缘线】目标，顺带解锁【陈折的真心】【黎白的真心】【阿鹏的真心】。
更正任务完成情况为：【完美演绎】。
奖励积分：530点。其中500点是目标积分，30点是附加积分。更新总积分为：1580点。”
A级确实给的挺多。B级250点，c级100点，新手级D级才50点，最高的是S级，有1000点。不过那个有死亡风险，陆雾暂时不考虑。
任务者都是因为死了想复活才绑定系统的，谁会和自己命过不去，况且S级也就等于两个A级任务。
097冰冰冷冷的机械音念出结果后，又补充道，“下一个任务已经可以挑选，宿主有三天时间休息。”
陆雾躺在沙发上，房间关了灯，雪白的墙壁上正在投屏她上个世界的后续，暂停在她的墓碑前。
陷在黑暗里观赏自己所待过的世界，总有些让人恍惚。
她曾和097商量过能不能把意识房间改成高科技一点的，一看就很虚假，就不会显得任务世界的画面真实。
097说，因为她还没见过高科技东西所以意识里也没有，意识房间只能贴近现实。
在这种现实里，看见任务世界，总有种像看电视剧一样，但是又知道那些都发生过的荒谬感。
现在她就陷入这种感觉。端起茶几上冒着热气的咖啡，陆雾看着阿鹏的脸，问道：“你又是喜欢我哪一点呢？”
阿鹏对她的喜欢能到系统判定为【真心】的程度，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可惜电视里的阿鹏不会回答。
097搭她的话：“宿主受人欢迎是正常的。”
陆雾被它哄得开心了点，那点淡淡的困惑伤感很快就被冲散。于是放下咖啡唤它过来。
“097。”
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狗乖乖攀上沙发，在她的腿上找了个温暖的地方卧着。陆雾去摸它柔软的背，一下一下揉来揉去，它也任由主人抚摸，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吐出粉红色的舌头。
“宿主想要我做什么？”097去查了宠物狗的定义，“扔盘子？出去玩？”
“不，你就躺在这儿睡觉。”陆雾笑着去捏它软乎乎的耳朵，温暖的触感和体温让她获得了什么都要真实的幸福感。
这或许就是系统提供给任务者这些虚拟东西的意义：哪怕什么都是假的，幸福感却是真的。
不过也得097也是真的。
再细想就会觉得冗杂烦闷，陆雾关了电视，对097道：“我看看任务列表。”
“检测到宿主有些疲惫，建议先好好休息。”097连关心的话都很可爱。
陆雾笑着摇摇头：“躺着也是没事，我来选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