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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学后,梁z坐在教室里等着鹿楚来找自己。
孟寒和江岸也没走，不知有什么事。
梁z不关心，也没问。
几分钟后,鹿楚的身影出现在了初三一班教室后门。
“小z。”女孩子清浅温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梁z扭脸，清澈乌黑的眸子里有了些光亮,他望着鹿楚的浅笑,也微微地扬了下嘴角。
随即,梁z就拿起拐杖站起来。
就在鹿楚伸手扶他的时候，孟寒也起了身,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笑容，对鹿楚和梁z说：“我来搬轮椅吧。”
正在看书的江岸也急忙把书塞进书包里站起来，推了推眼镜红着脸轻声说：“我帮忙拿书包。”
梁z忽而怔住,他以为他们两个是有事或者等人,所以才没走。
结果他们只是在等鹿楚来接他，想要帮忙。
孟寒冲他笑了笑，在梁z开口之前就爽朗道：“知道你又要说谢谢,不客气。”
他们说话间，孟寒已经把轮椅折叠好搬了起来。
江岸走过来拎起梁z放在课桌上的书包来,又淡淡笑着清润道：“一会儿下楼的时候拐杖也可以交给我。”
梁z还是说了出来：“谢谢。”
对于右腿没有知觉的梁z来说，下楼比上楼还要困难。
拐杖交给了江岸拎下去,楼梯上只剩鹿楚和梁z两个人。
鹿楚搂着梁z的瘦腰，另一只手紧紧抓着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指。
梁z的另一只手扶着栏杆。
两个人一步一步地下台阶，每走几步鹿楚就会提醒梁z慢一点，别着急。
梁z抿着唇,心里有些烦躁。
他不能每天都这样麻烦别人。
到了一楼,梁z坐到了轮椅上，几个人一同走出学校,就遇到了等在学校门口的宋芝。
如果不是明城中学不让外来车辆进入，宋芝绝对会开着车进学校把车停在他们教学楼下。
鹿楚谢过孟寒和江岸，就扶着梁z上了车。
到了家后宋芝和鹿楚进厨房去准备晚饭，梁z什么忙都帮不上，他如坐针毡地坐在轮椅上，挪动到了阳台边。
拿起画笔来，慢慢勾勒着线条。
郁闷烦躁的心情也渐渐得到缓解。
一张女孩子站在打开着的窗前浅浅笑着的速写生成，画中的她眉眼弯弯，眼眸灿若星辰。
一只纤细葱白的手伸到窗子这边来，摸着坐在课桌前男孩的脑袋。
梁z刚画完，鹿楚就从厨房走了出来。
“小z，该吃饭啦。”鹿楚边说边朝他走来。
梁z突然慌乱起来，他急忙把画纸从画板上拿下来，卷成筒状，在鹿楚到达他面前之前就操纵着轮椅往旁边躲开，话语低低地快速道：“我去把画放起来。”
男孩儿坐在轮椅上，飞快地在鹿楚的身侧擦过，她轻蹙了蹙眉，回头看向有些惊慌的梁z，而后就无奈失笑起来。
这么害怕做什么？
她也没打算窥探他的画啊。
她刚在心里低叹完，忽然想起前两天她无意间发现梁z画的那九张画来……
鹿楚轻咬了下嘴唇，小z又在想家人了吗？
梁z把这张画放起来后就坐着轮椅来到了餐桌前。
在开始吃之前他忽然对宋芝和鹿楚说：“从明天开始，不坐轮椅去学校了。”
鹿楚讶异地看向梁z，男孩捏着筷子，表情平静，话语清淡：“带轮椅过去除了从学校到教学楼这段可以省点时间，没什么作用。”
宋芝和鹿楚对视了眼，又听梁z说：“我用拐杖就可以，医生也说让我坚持多练习走路。”
过了片刻，鹿楚才嗓音温柔地回他：“好，听你的。”
梁z掀起眼来望向鹿楚，鹿楚正莞尔笑，她说：“听我们小z的。”
女孩子的眼眸漂亮的不像话，清泠泠的。
梁z受不住，快速地低下头，喝了一口粥，结果一不小心烫到了舌头。
又痛又麻的感觉瞬间袭来，倒是让他也清醒不少。
旁边的鹿楚起身给梁z倒了杯水放到他的手边，语气略带无奈地温声提醒：“小心点啊。”
梁z抿抿唇，闷不作声地喝着她给他倒的水。
晚饭过后，虽然宋芝和鹿楚都说不需要梁z帮忙，但他还是进了厨房帮着清洗起餐具来。
三个人在厨房里着实挤，宋芝就笑着走了出去，交给了他们。
鹿楚一边洗盘子一边问梁z：“不想带轮椅去学校是不想总麻烦你的同学们吧？”
梁z低垂着头，从她的手里接过盘子来擦干净，放到柜子里，低低地应：“嗯。”
“明天小鹿姐可以……”
鹿楚没等他说完就轻叹着打断道：“可以什么？可以不陪你去教室？可以大课间不去找你？可以把保温桶直接给你中午不和你一起吃？还是可以放学直接在学校门口等你？”
她一连串的问题说出来，梁z沉默不语。
是，被她说中了。
他就是这样想的。
今天中午和小鹿姐在教室里吃过午饭，小鹿姐刚走孟寒就进了教室，孟寒当时很诧异地疑问：“学姐刚走？”
“快迟到了吧？”
梁z当时很不解，掀起眼来话语淡淡道：“不是还有二十分钟才午自习吗？”
孟寒惊讶地看着梁z，对他说：“不是啊，啊你可能刚来不太了解，这是咱们这边的时间表，高中部上午四比我们早五分钟下课去吃饭，午自习比我们早十分钟上，而且他们那边每天中午都会有检查小组专门抓谁迟到，被抓住了是要扣分的。”
“那大课间呢？”
“大课间因为要跑步肯定不会拖堂，但是第三节课的老师很有可能提前上课。”孟寒无奈地耸肩，“高中嘛，你懂的，时间很紧的。”
梁z在被孟寒告知这些后，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就拿出手机来，给鹿楚发了两条微信过去。
【rlll：学校的饭菜不好吃。】
【rlll：想吃你或者阿姨做的。】
……
梁z一直不吭声，鹿楚不急不缓地又温软道：“小z，我不想你把我和你同学一样对待。”
“你可以不想麻烦他们，但我很乐意被你需要，对我来说也不是麻烦，这点我曾经说过。”
“你就把我当成姐姐，姐姐照顾弟弟，是不是应该的？”她在把碗递给梁z的时候，这样问道。
鹿楚的话很轻，她说话一直这样温温和和，没有一丝一毫的杀伤力和威慑力，但是刚才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针，扎在梁z的心口上。
绵密的痛楚，渐渐包裹住他。
但是他无法承认，也不能否认。
所以只能沉默。
身体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代表情感和欲望的那个小人在他的脑子里嘶喊着说：“小鹿姐不是你姐姐，她是你喜欢的人，你根本没办法把她当成姐姐不是吗！你跟她说啊，你告诉她！”
另一个代表理智的小人却冷静地提醒他：“梁z，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个残废，什么都没有，而且你害怕再去过分在意珍惜什么不是吗？况且她现在已经高三了，这是她最关键的一年，你真的想毁掉她的前程吗？真正的喜欢是克制，你喜欢她，就该克制你的感情，不要把她拽进泥潭。”
“小z？小z？”鹿楚见梁z没什么反应，就戳了戳他的胳膊。
谁知梁z没有拿稳手中的碗，已经被他擦干净的碗从手中脱落，掉在了流理台上，一圈一圈打着转儿。
他回过神来，扭脸望向鹿楚。
鹿楚叹气，帮他把碗拿起来放好。
“好啦，走吧，去客厅坐会儿。”她温和道。
.
这晚，梁z还是被那个梦给惊醒了，只不过没有叫喊出声，他躺在床上，再也睡不着，身体里的愧疚横冲直撞，可他没有办法消解。
只能强撑着不让自己下床做任何事，以免再控制不住伤害自己，害小鹿姐难受。
梁z就这样备受折磨，漫长的时间对他来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他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天色由沉沉的黑暗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
最后天光大亮，清晨来临。
梁z穿上新校服，出了房间。
鹿楚刚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见到他后笑着打招呼：“早啊小z，昨晚睡得还行吗？”
梁z微微扬了下唇角，点点头：“嗯。”
“那就好。”鹿楚眉梢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早饭过后，鹿楚拎起保温桶和梁z上了车，由宋芝送到学校门口。
一路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梁z注意到鹿楚正在用手机上的单词软件默记高考重点单词。
到了学校门口，鹿楚和梁z下车，一起走进校园。
虽然一个人会很不自在很排斥，但他更不愿意小鹿姐因为一个他太劳累辛苦。
所以刚进了大门，右手拄着拐杖的梁z就停下来，他努力克制住要拉着她陪自己一起走的冲动和依赖，勉强用理智保持着该有的懂事，低低的嗓音带着少年这个年纪才会拥有的清朗：“小鹿姐，保温桶给我吧。你直接去高中部……”
因为左腿已经好了，梁z今天只拄了一根拐杖。
鹿楚仰起脸来瞅着这个比自己要高的男孩，又垂眼看了看他伸出来的左手。
男孩子的手修长白皙，格外好看，骨节分明的指节看上去很细腻，掌心的纹路清晰明显。
鹿楚盯着沉吟了片刻，把她的手搭上去，佯装正经地笑道：“保温桶不给你，这个可以。”
梁z梗着脖子机械地缓缓低下头，错愕怔愣在了原地。
胸腔里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震的他耳膜疼。
周围那么多学生走过，格外喧哗吵闹，可他除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再也听不到其他。
就在梁z想要蜷起手指握住她纤细葱白手指的前一刻，鹿楚的手突然抽离垂落下去。
他的掌心还躺着鹿楚的手机，屏幕停留在单词页。
鹿楚淡淡笑道：“我们边走边帮我巩固刚才背下来的单词，这样就不算浪费时间了，对吧？”
她好像总是能猜透他的心思，看穿他伪装起来的独立和坚强。
梁z掀起眼皮来看向鹿楚，眼前的女孩子展颜轻笑，话语温软，对他清雅道：“但是午饭还是要一起吃的。”
“我说了你不会是一个人，我会陪你。”
我要陪着你慢慢好起来，小z。
他垂着头，眼眸漆黑，凝视着眼前肤白如玉笑靥如花的女孩子，本来已经紧绷起来的身体一寸一寸地放松下来。
我努力地压抑着想拽住你的冲动让你走，你却还是留了下来。
梁z的嘴角轻缓地扬了下。
小鹿姐，你让我怎么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