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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章番外·柳疑复篇(第1/2页)
前世
柳疑复从大理寺出来时,外头落了雪。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下,整个天地都沦为银装素裹的白,他抬头安静注视着,时间有些久了,连眼睫都覆上一层清寒。
睫毛轻轻抖落掉细碎雪粒,他眼眶迟钝的有些涩然。
耳边蓦地浮现大理寺卿的苦苦相劝:
“你这个样子自身都难保,还去管别人做什么!”
他从不站队,办事不讲情面,无意间得罪了很多人,三皇子登基后寻了些由头降了他的职,有意冷落他给他颜色看。
下面的人察言观色,也故意排挤孤立他,好似人人都能踩他一脚,他在朝中的境地愈发举步维艰。
按理说,这样的处境下,他本该低调行事,明哲保身,可这样的话,他就不是柳疑复了。
况且,那也不是什么别人。
那是……沈棠宁。
沈棠宁的死讯传来时,他在院中站了一夜。
他一直以为,嫁给池景玉她是幸福的,可事实并非如此,她有一段不幸福的婚姻,甚至为此,搭上了自己的命。
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和沈棠宁见面,是在某家孩子的满月宴上。
那时的谢家已经倾覆,她的模样不能用憔悴来形容,他甚至以为自己瞧见了一具行尸走肉。
她从前很喜欢笑,无论喜怒,都习惯用笑容来遮掩,但那时她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只是木然地坐着,周遭的热闹似乎完全与她隔绝。
那张名动燕京的脸仍是好看的,却过分苍白纤瘦,好似风吹雨打过的落花,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柳疑复心头攀上一丝难以言喻的阴影,有一瞬间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她会慢慢走向凋零,那是她的宿命。
于是在宴席散后,他状若偶然路过,叫住了她。
“池夫人。”
沈棠宁抬起眼,她的眼神空洞冷漠,让他止了止声,然后艰难说出二字。
“抱歉。”
谢家出事时,她曾来求过他,可柳疑复也无力回天。
他能破奇案,却无法左右朝局。
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更何况上头的那位铁了心。
沈棠宁眼底有了一丝波澜,但也只是瞬间,她缓缓道:“柳大人不必介怀,您已经尽力了。”
她向来是讲道理,极其体面的人,自然不会怪罪于他,可他心里某处角落竟生出钝痛。
他甚至没有立场安慰她,因为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只能在擦肩而过时,低声道一句:
“保重。”
她脚步顿了下,嗓音很轻:“你也是。”
谁能知道呢,那竟是两人此生见的最后一面,那句“保重”成了诀别。
柳疑复直觉沈棠宁的死不对劲,他想为她沉冤。
提出验尸遭到拒绝,他和池景玉起了争执。
对方脸色冷然:“那是我的妻子,池家的当家主母,岂容旁人侮辱?!”
柳疑复难以扼制心中怒火,一把攥住他的衣襟,白皙的面容染上怒意:“虚情假意,你若是当真在乎她,她会死吗!”
池景玉脑子里闪过什么,沉沉地盯住他:“柳大人是真的秉公执法,还是藏有私心?”
柳疑复眸色缓缓凝住,他当然有私心。
他的私心见不得光,无处遁形。
池景玉不肯松口,而且他也交不出沈棠宁的尸身,因为她的尸身早就失窃了。
他觉得这是她对他的惩罚。
但柳疑复没有放弃,他四处奔走,昼夜不息地寻找蛛丝马迹,在统一别庄下人和为沈棠宁看诊的大夫的口供后,终于确认,她是中了毒。
一种名为“牵机”的慢性毒药。
真相终于大白,世子夫人死于后宅争斗。
但没有意义,即便他为她翻了案,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是死了个沈熹微,池景玉的名声受到了点影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柳疑复的一意孤行,彻底惹恼了三皇子,他不圆滑,不识趣,于对方没有任何价值。
理所当然的,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但柳疑复觉得,这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他找寻不到活着的意义。
这个世界烂透了。
柳疑复被构陷入狱,惨死狱中。
他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一方洁白的手帕,角落里绣着清艳海棠。
他倒在地上,艰难抬头望着那一处狭窄的天窗,逐渐涣散的眼眸努力睁大,他似乎看到了很久以前,那支无意间闯入他视线里的棠花。
那是他生命里,不为人知的罕见春色。
这个世界烂透了。
可他仍然渴望来世,如果有来世,他不要再做她生命里的过客……
哪怕只能远远守护她,也是好的。
如果能再近一些,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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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静闭上了眼,唇角缓缓上翘。
……
今生
“柳大人,很高兴见到你平安回来。”
面前的人眼眸清亮,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坦荡地望着他,是很久不见的沈棠宁。
柳疑复眨了眨眼,弯起唇角,沉缓地道:“我也很高兴。”
宫变的事总算尘埃落定,长公主登基,他也被召回了京。
她微微支着头,神色好奇:“江州是什么样的?我听说那里的人文风情和燕京很不一样。”
柳疑复极有耐心地给她讲述,沈棠宁听得很专注,时不时还会附和两句,听到惊讶的地方屏住呼吸,睫毛微微颤动,神情生动极了。
他的神思已经不受控制偏移,静静落在她的脸上,目光藏着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池宴就是这个时候冒出来的,他抱着手臂,皮笑肉不笑:“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沈棠宁仰起头看他,眼神透着嗔意:“怎么也不吭声,吓我一跳!”
池宴很刻意地哼笑一声:“我看是你们太投入吧?”
他一屁股坐下来,一副不走的架势,“聊的什么,我也要听。”
她动了动嘴唇有些无言以对。
柳疑复反倒好脾气地笑了笑,为他斟了一杯茶:“在聊江州的事。”
——
去齐国交流,柳疑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对齐国的水利工程和畜牧业很是感兴趣,这个学习的机会很难得。
沈棠宁得知这个消息什么也没说,只是送了他一份礼物,是一支风铃,造型精美独特,铃声清越悠扬:
“想家的时候,欢迎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朋友。”
她送的坦荡,柳疑复也不忍拒绝,直直望着她漂亮的眼睛:“当然。”
他只是想短暂放逐自己,却不打算终身避而不见。
……
姜稚京点名要他,并不是传闻中那些风花雪月的理由,相反也很现实。
“我刚登基,底下的人还不太老实。我知道你办案方面很有一套,留下来帮帮我怎么样?”
年轻的女帝目光狡黠,像只狡猾的狐狸,似乎笃定他不会拒绝。
柳疑复无奈应下。
姜稚京使唤他毫不客气,她外表看着柔软,实则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做事相当果决。
柳疑复很长一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几乎无暇想其他,他在这里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某一日,两人累瘫地倒在椅子上,姜稚京瞧着他哪怕累的不行,也要慢吞吞整理衣摆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对他吐露心声:
“我一开始对你有点意思。”
柳疑复动作一顿,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只能沉默以对。
“啧,你别这副死样子啊,我是说之前!”她颇为嫌弃地瞪他了一眼,“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我可不喜欢自讨苦吃!”
柳疑复眼皮微跳,缓缓看她一眼,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木头桩子?
燕珏那阴冷的目光每每都能把他戳死。
姜稚京随心所欲惯了,懒洋洋地继续,“更何况,你不是喜欢沈棠宁么?”
潜藏在心底的心思猝不及防暴露在烈阳之下,柳疑复脸上露出些无所适从。
“放心,我谁都没说!”姜稚京托着下巴看他,“不过你为什么喜欢她,她难道比我好看吗?”
她的语气显然不怎么服气。
柳疑复不经意弯唇,垂着眼沉默了很久:“喜欢她是件很容易的事。”
他从未向什么人吐露过心事,不过此时却有了诉说的念头。
姜稚京听完沉默许久,眉尖紧紧蹙着,似乎很不能理解:“你们大庆人也太含蓄了,在我们齐国,喜欢就让对方知道,喜欢就去追,付出行动才不会留下遗憾。”
她瞥他一眼,耸耸肩,“你这么默默无闻,图什么?”
柳疑复只能缄默,许久后,迟缓地开口:
“不,我只要能看着她得到幸福,偶尔能见上一面,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要能看见她平安,喜乐,美满,那就足够了。
他想要的,也不过如此。
姜稚京客观地点评:“大公无私!”
她不知道,同样的事在她身上上演,她也会觉得有口难言。
……
又一年冬。
他们相约在大庆齐聚。
柳疑复站在廊下,望着院中打雪仗的沈棠宁,她捧起一捧雪,唇红齿白,笑意盈盈。
他心里忽然很宁静。
那只海棠就应该高高绽放在枝头,没有忧愁,姿态轻盈,永不凋落。
今年的冬天还很漫长。
但好在,春天其实也不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