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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携式灯具散发着昏黄的橙光，在浓重的夜色中勉强撑开一小片摇曳的光明。
四周的山脉轮廓在黑暗中沉默地蛰伏，死寂得令人心慌。
下属那带着迟疑和惶恐的汇报声，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三人最后的侥幸。
“老王……不见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让孙明、白川、靳康三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面骤然塌陷，整个世界开始疯狂旋转、扭曲。
视觉变得模糊不清，耳畔嗡鸣不止，所有感知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只剩下一种彻骨的冰冷从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老王不见了……
那个总是憨厚笑着、抢着干最累的活、甚至为此会急眼的老实人，在他们最需要厘清真相的时刻，消失了。
“找！”
靳康是第一个从这巨大的冲击和背叛感中挣脱出来的。
一声压抑到极致、最终爆裂开来的怒吼从他胸腔深处撕咬喷薄而出，震碎了周遭的死寂：
“立刻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揪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靳康那双因震惊和暴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骇人。
这声怒吼如同惊雷，瞬间劈醒了尚且沉浸在巨大恍惚中的白川和孙明。
几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那些被他们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散落的积木块般。
这些积木块被一只无形的手飞速地、残酷地拼接起来，构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老王一直是队伍里最勤恳、最任劳任怨的那一个。
他总是抢着负责最关键也最繁琐的货物清点与看管工作。
谁要跟他争，他还会真的急眼，嘟囔着“这活儿就得我来，你们毛手毛脚的弄不好”。
这种大包大揽和那份对工作近乎偏执的负责态度，为他赢得了所有人的信任。
从未有人对此产生过丝毫怀疑。
可直到此刻，直到他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诡异消失，他们才如同被冷水浇头，骤然醒悟！
正是这份无人能及的“勤恳”，正是这种不容旁人插手的“负责”，才给了他完美掩盖罪行的机会！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他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对那些封存的军需物资动手脚！
信任顷刻间化为最尖锐的毒刺，狠狠扎进他们的心脏。
苏命看着眼前这群因震惊和愤怒而有些失措的年轻人，不由微微摇头。
终究还是太年轻了，经验与沉稳都欠缺火候。
此刻已接近凌晨，山风裹着刺骨的寒意。
人跑了至少半个小时，这万岭山脉层峦叠嶂，沟壑纵横，黑暗是最好的庇护所。
那个“老王”此刻说不定正躲在哪个隐蔽的角落或山洞里，屏息凝神地窥探着这边的动静。
亦或者幕后之人已经得到消息，将人带走。
除非能调动大军进行地毯式搜山。
否则，就凭眼下这些人手，想在短时间内把人找出来，简直是难如登天。
万岭山脉绵延三百余里，林深树密，怪石嶙峋。
这几十号人撒进去，搜寻一晚上也注定是徒劳无功，反而可能自乱阵脚。
当下最紧要的，是控制住已知的局面，防止事态进一步复杂化。
“所有人！”
苏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下了现场的骚动。
“原地待命，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走动，更不得有任何交流！”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惊疑不定的面孔，补充道：
“避免任何串供的可能。”
说完，他转向一直候在一旁、负责协助的巡逻队长秦龙。
“秦队长，这里暂时由你维持秩序。看好每一个人，确保我的命令得到执行。”
秦龙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
他身高近两米，体格壮硕得像一座铁塔，面容粗糙，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的痕迹，属于那种不笑时威严、一笑甚至能吓哭小孩子的类型。
此刻，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一瞪，脸上自然流露出一股慑人的凶悍之气，沉声应道：
“苏统领放心！封锁现场、控制人员，这些活儿我们不是第一次做，规矩都懂！
保准不会出任何岔子，连只苍蝇也别想乱飞乱传话！”
他话音落下，本就寂静的营地气氛更是为之一凝，仿佛连空气都冻结了。
原本还有些细微的抽气声和衣物摩擦声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所笼罩。
“苏……”孙明转头看来，犹豫一瞬选择了和秦龙一样的称呼：
“统领，老王不过三阶，肯定跑不远，我们现在追还来得及！”
“请您给我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唯一让苏命有所安慰的就是，这三人还不算太蠢。
没有第一时间搬出家中长辈的名头和他攀关系。
营地内的这些人未必没有单纯的眼线。
三人一旦攀扯关系，无论苏命怎么处理，都容易陷入被动。
“上来吧。”苏命身如大鹏纵地而起，落在天上的巨鹰之上。
龙血鹰，华夏联邦培育的珍奇异兽，每一只成年都有四阶，五阶的水准。
双翅一挥，便能日行数万里，比上三阶之下的武者们快得多。
“苏……”
孙明猛地转过头，话到嘴边又硬生生顿住。
他瞥了一眼旁边铁塔般的秦龙，最终还是选择了和军方人员一样的称呼：
“统领！老王他不过三阶修为，绝对跑不远！
这片山地复杂，他徒步潜逃速度有限，我们现在立刻去追，肯定还来得及！”
他上前一步，胸膛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眼神里是焦灼和最后一丝希望：
“请您允许我们戴罪立功！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一定把他抓回来！”
唯一让苏命感到些许安慰的是，眼前这三个年轻人虽然闯下大祸，惊慌失措，但至少脑子还没完全糊涂。
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们没有下意识地首先搬出家中长辈的名头来和他攀扯旧情、试图施加影响。
这营地里的眼线未必全是自己人。
若是他们当场攀亲带故，无论苏命之后是严惩还是回护，都会立刻落入有心人的眼中，被大做文章，让他陷入极大的被动。
他们此刻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保留了最后一点回旋的余地。
苏命目光扫过三人焦急而苍白的脸，没有立刻回答。
他身形微微一晃，下一刻便如一只矫健的大鹏般纵地而起，轻巧而稳当地落在了众人头顶上方那只巨大的鹰隼背上。
那是一只龙血鹰，华夏联邦耗费巨大资源培育出的珍奇异兽，通体覆盖着暗金色的翎羽，在月光下流转着金属般的冷光。
每一只成年的龙血鹰都拥有着堪比四阶、甚至五阶武者的强大实力。
它双翅微微一振，便带起一阵强劲的气流，其速度之快，日行数万里亦非难事，远非七阶以下的武者能够比拟。
“都上来吧。”
苏命的声音从上方淡淡传来。
孙明三人一喜，赶忙跳了上去。
唐莲月三人默默接受巡查队的盘查，余光看着那跃上龙血鹰的四人，心中复杂万千。
曾经的同龄人，如今已经成长到他们需要叫大人的地步。
即便苏命之前主动开口回忆过往，也是大人物的修养，不代表他们能凑过去。
戒嗔咬牙切齿道：“他娘的，佛祖果然是骗人的，不然现在站在上面的就应该是我！”
他视线看向龙血鹰，羡慕的眼泪自嘴角落下：
“我们和苏命之间早已多了层可悲的隔阂，只能称呼一声统领。”
“嗯？”
一声轻诧响起：“你们不想来吗？”
三人一愣，环视一圈指了指自己，见青年点头，立马欢呼一声：
“苏统领，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