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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帝姜执领着炎帝部落的战士奔赴神农山接替九黎，九黎王黎戈骂道：“他娘的，老子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晋升人皇境的喜悦荡然无存，炎帝脸色阴沉，九黎一族在神农山纷纷晋升的消息早传到四方台，饶是如此，四千九黎勇士只余八百，就是这八百，也没几个囫囵人。
九黎尚且如此，炎帝部落该如何抵挡？
那一分胜算，也随着喜悦荡然无存。
“炎帝，你保重，他娘的，再打下去老子九黎就亡了。”九黎王黎戈骂骂咧咧，带着八百残兵败将离去。
炎帝彻夜未眠，他从未和今夜一般如此奢望黑夜再漫长一些。
当晨曦将神农山氤氲得光华万丈时，蛮荒妖域妖族再度入侵。
五隐山三只老狐带着上千大妖小妖，妖气铺天盖地。
五隐山三只老狐都是妖帝境巅峰，炎帝也不过是借着无忧仙子赐予的六品巫石破境为皇，以一敌三，有些勉强。
“三只老狐我来对付，”炎帝从背后取下神农弓，冷声吩咐道，“二长老，巫修交给你；伏蒙，战士交给你。”
炎帝手持神农弓驾驭神牛，有帝兵在手，有图腾傍身，三只老狐又如何？
“神农弓，斩妖箭。”弯弓搭箭松弦一气呵成，炎帝以巫力为箭矢，一箭破空而去。
五隐山三只老狐呈三角站立，最前那只老狐接下斩妖箭，嗤笑道：“不过尔尔。”
“神农弓，破妖箭。”炎帝凝聚三枚赤色巫力箭矢，三箭齐发。
五隐山三只老狐脸色凝重，召唤一尊庞大妖狐虚影，勉强挡住三枚箭矢。
“神农弓，诛妖箭。”炎帝调动巫力凝聚一枚近乎凝实的巫力箭矢，巫力箭矢裹挟着无尽威压朝五隐山三只老狐袭去。
五隐山三只老狐收敛的笑意，由人身狐头模样变幻成狐狸，一白、一黑、一黄。
妖王境入妖帝境祭炼妖躯，比起人族甲胄防御更强，五隐山三只老狐并立，再吐出三层巫力屏障。
诛妖箭连破三层巫力屏障，可惜威势大减。
“二哥，这炎帝可不弱。”黄狐皱眉说道。
白狐笑道：“人族在同阶中战力本就是佼佼者，如何会弱。”
“我们拖住炎帝，他那些战士不堪一击，”黑狐小声提议，再朗声喝道，“杀。”
上千大妖小妖自神农山西侧杀来，五隐山三只老狐与炎帝且战且退，只要托住这位炎帝部落顶尖战士，其余人不堪一击。
二长老姜太一老脸凝重，喝道：“屏障。”
二长老姜太一、三长老虚言、五长老姜守一、六长老鹿璇玑、八长老虚芮、青鸟氏太阿、战争首领姜承等三四品巫修放弃攻击，联手凝结一张巫力屏障。
炎帝部落太弱了，弱到普通战士都不得不上阵，他们没有攻击，只想尽力保护这些普通战士。
战争首领伏蒙，这位罕见的人族四品体修，有公牛终结者之称的人物手持一把长矛站在最前，喝道：“弓箭手，放箭。”
八百弓箭手弯弓搭箭，八百箭矢化作箭雨裹挟着他们的愤怒倾泻在妖族阵地上。
可惜他们的攻击在妖族面前太苍白无力，只能勉强伤到些一二品小妖。
妖族巫修释放火球、水箭、匹练砸在巫力屏障上，二长老姜太一源源不断以自身巫力修补漏洞，咬牙喝道：“背后是我们的族人，是我们的孩子，坚守，坚守，坚守。”
一连三个“坚守”。
最早的时候炎帝部落最德高望重的智者是姜素。
再后来是大长老孟樵。
现在是二长老姜太一。
背后是我们的族人，背后是我们的孩子，背后也是我们的家园。
神农山不可失，神农山一失，初生之土再无屏障，蛮荒妖域大可长驱直入，人族只能任其宰割。
妖族更近了，它们张牙舞爪，它们穷凶极恶。
八百弓箭手耗光箭矢，一千妖族还余八百，死的也只是些一二品小妖。
“长矛投掷。”伏蒙顶在最前，等妖族步入长矛攻击范围，一千长矛手纷纷投掷长矛。
八百妖族还余下六百。
“三长老，老朽去了。”二长老姜太一身体炸裂，化作火色光点，修补巫力屏障上漏洞。
“背后是我们的族人，背后是我们的孩子，背后是我们的家园。”
只有余音回荡，临行之前姜太一没留下遗言，因为他没有孩子。
姜太一在神农山留下了遗言，背后都是他的孩子，论年纪，炎帝部落他是第一；论德行，他也是第一。
当初炎帝驱逐有相氏、有孟氏，征战相地，他竭力阻拦，无济于事，但无愧于心。
最德高望重，也最该死。
素死了，因为他占卜出大凶之兆，死在炎帝姜执的刀子下。
孟樵死了，因为他庇护石头相思，死在炎帝姜执的箭下。
该轮到姜太一了，至少死得其所，至少还能博一个身后美誉。
“二长老。”众位长老、首领声嘶力竭，临行前还在相地谈笑风生的二长老姜太一，下一刻灰飞烟灭。
连化作黄土魂归故乡也做不到。
一句“三长老，老朽去了。”何尝不是把这份从孟樵肩上接来的担子交给三长老虚言？
“别分心，”三长老虚言很想呵斥，但他心软了，“收好你们的眼泪，二长老死，是为了让我们活着。”
一千长矛手准备了两根长矛，手里一根，脚边一根。
手里长矛已经投掷出去，捡起脚下长矛，握紧。
伏蒙捡起脚边长矛，临行前他彻夜操练士兵，一千长矛手都是死士，许多人还很年轻，最小的还未成年。
妖族更近了。
“三长老，我去了，”伏蒙温和一笑，躬身持矛，喝道，“杀。”
伏蒙从未温和过，他性格冰冷，如凛冬结冰的刀子，里面冰凉。
一千长矛手随伏蒙冲杀向妖族，一千对六百，可这一千除了伏蒙最强的也不过二品体修。
“三长老，保重。”战争首领姜承撤掉巫力屏障，八百弓箭手让开，两千野猪骑士上前。
这是炎帝部落最强的军队，野猪骑士。
身为战争首领，怎么能让一个狩猎首领抢了风头。姜承翻身骑上野猪王，手持长矛，喝道，“姜御，你从南面，我往北。”
姜御是他的儿子，还差一个月成年，临行之前匆忙娶了三个女人。
“喏。”姜御脸上并无半点怯懦之色，他还是第一次上战场，他还没成年。
“儿啊，”姜承叫住姜御，走过去替他正了正粗麻衣，笑道，“你的女人还在家等你。”
“父亲，我去了，”姜御身骑野猪，手持战矛，身后是一千野猪骑士，他扬起长矛，朗声喝道，“弟兄们，随小爷杀个天昏地暗。”
狩猎首领伏蒙带一千死士正面迎战六百妖族。
战争首领姜承率一千野猪骑士从北面杀入妖族阵地。
狩猎首领姜承之子姜御率一千野猪骑士从南面杀入妖族阵地。
三长老虚言率三四品巫修尽量庇护一千死士。
“没了弓，老子也是弓箭手。” 八百弓箭手丢弃手里木弓，手持石头投掷。
巫力屏障再度千疮百孔，调动巫力修补，补好一个，再破两个，一千死士顷刻间死伤过半。
这才刚刚正面交锋，还不满一个照面。
“以我虚言一命，换我族战士三千。”三长老虚言踏上二长老姜太一老路，爆体而亡，巫力光点修补屏障漏洞。
“姜守一，交给你了。”刚从二长老姜太一肩上接过担子，转眼又落在五长老姜守一肩上。
担子本身很沉，嘱托更沉，姜守一腰身一弯，花白头发瞬间如白如雪。
最德高望重的，自然该最老。
“祭炼帝兵，亡者权杖。”姜守一一手撑起巫力屏障，一手招来二长老姜太一的权杖，以巫力祭炼，以鲜血温养。
战场破境入五品为帝。
祭炼帝兵，亡者权杖。
姜守一很草率，破境不该如此鲁莽，本该选个僻静之地，慢慢温养。
伤及根本，修为止步不前，终于人帝境。
人帝境，足够了，至少眼下足够了。
手持亡者权杖，姜守一吟诵道：“逝去的英灵，庇佑我族气运，庇佑人族安宁，庇佑初生之土无缺。”
一千死士不足百人，两千野猪骑士死伤过半，妖族还余三百，三百最次也是三品。
五长老姜守一以巫力灌注帝兵亡者权杖，召唤火鸟。
火鸟惊啼，倾泻在妖族阵地，三百妖族，几乎尽数被湮灭，只余下十来只妖王冲破封锁退走。
五隐山三只老狐吃惊，联手逼退炎帝后逃之夭夭。
第一日，坚守下来了。
“二长老、三长老用他们的命坚守下来的。”五长老姜守一腰身佝偻，面容苍老，拄着亡者权杖。
他太老了，老得整张脸如同因为过分干涸而龟裂的土地，他的眼泪在老如龟裂土地的老脸上流淌。
他太老了，老得腰身佝偻如一方平整桌案，他尽力抬起头，也望不见炎帝的脸。
他太老了，老得声音嘶哑如一只老鸦，老鸦呱呱总是不祥之兆，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