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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掌柜的话匣子一打开，就很难关上。他详细的几乎把那几年的天气都做了分析，再结合当时的时事以及各类大小事件，总结之后再得出结论，旁征博引，给了林暮暮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林暮暮仿佛回到了在大学，感觉自己像坐在座位上的一个无知少女，而老掌柜，则是某个知名大学最有名的教授，有着丰富的知识和人生阅历，用他的生命和经历，向每一个咨询的学生讲解着任何一个简单又复杂的问题。
老掌柜说完之后，又垂下头，勾着腰，默默的站在一旁。
林暮暮许久才回过神来，她感叹的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神仙？怎么可能记得十年前的天气这样细微的小事？”
“人亦神仙，神仙亦人，人有人的秩序，神仙有神仙的约束，但无论是人还是神仙，都会有走在边缘的一天。”老掌柜答非所问。
林暮暮心中一惊，当下无语。
她和墨渊，现在，不正是走在边缘上吗。
他们没有遵守人的规定，也触犯了神仙的禁忌，他们在人与神仙的边缘之间行走了多年，终于，要等到结局的这天。
“我和我师傅，确实生分了。”林暮暮忽然觉得，她无处倾诉的事情，在老掌柜面前，却是可以说的：“我师傅，瞒了我一些事。虽然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但我能肯定，与我的关。”
老掌柜没有说话。
林暮暮苦笑道：“我师叔、魅若，甚至连柴乐智都知道是什么，唯独，不让我知道。”
“但是你能猜出来，是吗？”老掌柜一语中的。
林暮暮真得很佩服老掌柜的观察力，她点点头，淡淡说道：“我能猜到。我师傅唯一会对我隐瞒的一件事，就是天谴。”
老掌柜没有露出林暮暮以为的惊讶表情，他的坦然，反而更像一个先知。林暮暮瞬间有种错觉，好像老掌柜早就知道天谴，反而是她，还蒙在鼓里，到现在才有所察觉。
两人沉默了许久，老掌柜很有耐心，他谦卑的站在原地，等着林暮暮继续重新刚才的话题。
“我发现师傅的颈上，有细纹，并不真切。我隐约记得，灵鹫山有本珍藏，里面记载了天谴的异像。我去翻，才发现，那部份内容被撕了，应该是我师傅撕掉了。他一定是怕我发现了，来去查。”林暮暮停了一会，老掌柜仍然没有说话，其实，她也不需要老掌柜说什么，她只是想找人倾诉自己的担忧：“师傅以为我懒不好好看医书，所以才会觉得撕了我就不会知道。其实，我以前经常会去翻看这些内容，我记得，里面有一种叫噬骨蛛裂……假如，我没有猜错，师傅……师傅……应该……”
林暮暮背过身去，她不想哭，可是眼泪总是控制不住的掉下来。
“你哭，是因为担心你师傅的性命，还是担心你自己的性命。”老掌柜终于开口问了。
林暮暮因为乱了心神，完全没有想到，老掌柜怎么可能知道她与墨渊生命息息相关的秘密。
当她听到老掌柜的话时，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师傅若是不在，我在又有何意义。我自来到这里起，命运就把我们捆绑在一起，他生，我才能活，他死，我必与他同死。”
老掌柜点头，好像很赞同她的这个想法。
“要他生，有何难？天谴，无非是因为你们违背了天道才会遭受谴责。假如你们顺应了天道，又何来天谴。”老掌柜说这话时，很严肃，林暮暮扭头看他时，竟带着一丝敬畏：“说到底，你们无非贪恋人间孽缘，才会有违天道。”
林暮暮泪眼婆娑，频频点头。她贪恋他，所以才会引诱他，希望他与自己一起坠入红尘。墨渊贪恋她，才会这样甘愿堕落，不离不弃，无畏无惧。
林暮暮以为自己会很勇敢，与他一起面对天谴，不惧生死。可是，当她真正面对墨渊的噬骨蛛裂时，她只希望，墨渊能放弃她，顺应天道，升仙上天，忘记凡尘。
这样的分离，胜过生离死别。至少，林暮暮还能活着，在心里，在有限的生命中，默默的铭记着他。
如果两个人都从此烟消无散，林暮暮连最后这点惦念，都没有了。
老掌柜说得很冷酷无情，但林暮暮知道，忠言逆耳。周义宁和魅若他们与她太过亲近，纵然知道这个道理，也不可能说出来。墨渊更是，他宁愿死，也不会想忘记她。
“我舍不得师傅。”林暮暮说了实话。
老掌柜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他死。”
“我想和他多待几天……就多几天……”
“多几天，一样死。”
“掌柜的，你怎么能这么无情！”林暮暮都快要发疯了。
可是，老掌柜依然冷酷的告诉了她这个现实：“你多情，他死得更快！”
“或许，会有转机呢。师傅现在像在安排后事……可能……可能他会有办法……师傅是仙医，他很厉害的……”林暮暮已经开始语无伦次：“我师叔和魅若也来了……他们能帮我们的……还有柴乐智，他有钱……不对，天谴跟钱无关，我……我不想师傅忘了我……呜呜，我要和师傅永远在一起……”
林暮暮已经泣不成声，老掌柜默默的看着她，在她抬头看他的时候，无声的做了一个口型。
林暮暮知道，老掌柜在说一个字——死。
“死就死，我和师傅一起死，我不怕！”林暮暮已经六神无主，前一秒她还想着，要墨渊好好活着，宁愿自己死，后一秒，她的浪漫情怀又蠢蠢欲动的希望，能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般，纵然死也能化蝶，双宿双栖。
可是，老掌柜的一句话，把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湮灭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这个世界，不可能再有你们的出现。”
“你是坏人！”林暮暮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
老掌柜突然笑了，他捋着胡子淡淡的回道：“难道，你为了自己的私情，害他灰飞烟灭，就不是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