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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征西将军府灯火通明。
自从秦家的重心从定州转移到京都之后，征西将军一职便空缺多年。
叶重一个多月前才被贬为定州郎门将军，刚刚到任，庆帝一封圣旨便将其提为征西将军，成为定州名副其实的头号人物。
再加上阵斩右谷蠡王的大捷，一时声威无两。
然而今日，本应风光无限的叶重去坐在大堂，手中摩挲着剑柄，神情阴晴不定，一副遇到难事的模样。
言冰云坐在下首，平静地出声道：“定州之事，已经是岌岌可危。”
自从他向叶重讲了马群之事，叶重便变成而来这副模样。
他心中清楚，身为定州头号人物的叶重，身上压力重大，更逢西胡来势汹汹，若是后方失火，这场仗的胜算便会十分渺茫。
相较而言，范闲或者说庆帝将来的怪罪，现在倒不在考虑范围内。
当务之急，是摸清楚马群之事，到底是西胡人的手笔，还是内鬼所为？
只是言冰云也是从范闲口中得知马群的消息，有大概率，是监察院出了漏洞，让西胡人渗透进来了……
“小言公子，监察院当真被渗透了？”
叶重皱眉看着言冰云，依旧有些不死心。
言冰云神色变得有些沉重，沉声解释道：“自从我父亲退居二线后，四处缺少强力统领，各州首领自主行事，定州探子首领尤茂典能力有，但眼界低，难免会有纰漏。”
言冰云话语间，对自家的问题毫不避讳。
但当务之急，并非找问题，他看着叶重道：“将军明日，不妨带兵去小范大人的营地一趟，以礼相待，请小范大人前来，合力找出内贼。”
虽然范闲说要兵分两路调查，但言冰云极有主见，显然有着自己的想法。
叶重听了言冰云的建议，略有意动，但旋即迟疑道：“只是定州城……”
“右谷蠡王刚死，右贤王短时间不会动手，我从京都带来的监察院人手也已经撒了下去，您明日多带些人出城，不会出现意外。”
言冰云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向叶重解释道。
涉及到国事，他向来是不吝言辞，一切以庆国为重。
有了上次合力阵斩右谷蠡王的合作，叶重已经习惯了言冰云的风格，也对其有了足够的信任，闻言点了点头：“眼下，也唯有这个办法了。”
虽然不太愿意与范闲扯上关系，但对于范闲的能力，他还是信得过的。
事急从权，他要想度过这个难关，也唯有暂时与范闲合作一次。
“调查马群的事就拜托小言公子了，叶某这就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便去见小范公子。”
叶重坐起立行，朝言冰云说了一声后，便站起身来，朝大堂外走去。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
叶重才迈开步子，便听到了范闲的声音。
二人循声看去，只见范闲在副将的引导下，正在朝这边走来。
言冰云皱眉，看着范闲：“你怎么来了？”
“因为怕死，就来了。”
范闲随口回了一句，朝着叶重与言冰云拱拱手，而后将方钦若、西胡大当户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后，叶重手掌紧紧握着剑柄，沉声问道：“小范大人此言当真？”
西胡大当户潜入定州，杀害汝漕塞镇守，意图刺杀传旨钦差，这可是天大的事！
若是这件事最后证实是他征西军的责任，那他本人，难逃一死，叶家也会从此败落。
“东西都在这里，叶将军自己可以看看！”
范闲随手将那锭银子、纸条，以及揣起来的汝漕塞镇守印信丢在了叶重桌上。
铁证在前，叶重面色阴寒，眉目间露出戾气：“我这便派人，去将那位大当户请过来！”
来定州多日，不知不觉间，他在京都养成的喜怒不形于色正在退化，重新变成了那个屡战屡胜、性情明快的征西军大将。
只是范闲却在这时站出来，拦住了他：“叶将军莫急，我这次可不是为了要让你抓人才来的而是有个计划要二位配合一番。”
说着，范闲目光从叶重与言冰云身上掠过，带上了一丝狡黠。
翌日，叶重卯时出城，未时方归，守城兵丁亲眼所见，回城时，叶重的面色十分难看。
而后不到半个时辰，一则消息传遍定州城：传旨钦差范闲倨傲，征西将军亲自去请，被拒之门外，更声称自己被马群袭击，要征西将军交出指使马群袭击的凶手，才肯传旨。
征西将军无奈，只好发动征西军与监察院配合，大索定州城，希望找到指使马群的狂徒！
“大索全城？”
大当户听到这则消息，心中咯噔一下。
他收拾好居所，带着监察院令牌，坦然地来到了昨日去的那家胭脂铺。
果然，只见胭脂铺铺门紧闭，已经贴上了征西军的封条。
大当户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借助令牌出城，朝着某处村落赶去。
只是他没发现的是，在他身后，一直跟着一条尾巴。
来到定州近郊的一处村落，大当户没有进村，而是走到了村口附近的神庙内。
“铛！铛！铛！”
他屈指扣向神庙供桌的一条桌腿，节奏平稳，两短一长。
不多时，供桌下的地面传来一阵轰隆声，地砖被从里边推开，八道人影自其中钻了出来。
领头的人长着大胡子，正是先前投诚范闲的那人。
“大当户，距离下次联系还早，有什么急事让你临时过来？”
大胡子操着一口标准的西胡话，神情不见半点谄媚，一双眼睛也变得明亮。
大当户看着对方，沉声道：“城内的联络点暴露，我怀疑你们的合作方有问题。”
大胡子悚然一惊，接着连连摇头：“不可能，对方可是连勒北桐的存在都告知我们了！”
“也许是别有用意，”大当户依旧面带戒备：“我要回草原，杀勒北桐的事，交给你们了。”
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走，丝毫没有停留。
大胡子一脸愕然，朝着大当户的背影伸出手，想要叫住对方，但随即又垂下了头。
合作之前，他便知道，大当户心思阴沉，做事狠辣，若是自己再叫住他，只怕他说不定就会为确保行踪不备暴露，直接下杀手！
这般想着，大胡子站在神庙当中，目送着大当户走远，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走吧，想要我们羊霍部落复兴，只能找其他人了。”
说着，大胡子带着手下八人，就准备朝地道钻去。
便在这时，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在众人耳边：“你们不是找了我帮忙吗，为何还要找其他人？”
大胡子把人听到这声音，浑身僵住，怔怔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庙内的一处窗帘后，范闲含笑而立，手中持着一把手弩，正直直地瞄着大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