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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野离开了黑风城,没有继续巡查其他的妖城,而是直奔魔域的见月城。奎炎与邛山的身高、相貌过于碍眼,被他收入御灵戒。他本人与归元子、文桂乔装易容进入城内逛了一圈,又找了家客栈住上两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状况。
打听得知,继任的魔尊修为通玄,手段过人,是他平息了战乱,一统妖域、魔域两地。如今万众归顺,四方安定。人们感念他的仁德,对他颇多的赞誉。
于野不再耽搁,转而前往魔域的腹地,一路途经各城,或是巡查,或是游玩,领略了风土人情,饱览了名胜风景。
这年的正月,一行五人终于抵达千云峰。
千云峰的山脚下,砌了一圈石头墙,并且重建了山门,门坊刻着四个大字:千云至尊。
把守山门的魔修弟子认出于野,急忙禀报长辈。一位中年人兴冲冲而来,竟然是冯生,已是元婴五六层的修为,他身为千云峰的管事,奉命在此等候魔尊的到来。
看着曾经的少年修为有成,于野也是颇为欣喜,吩咐他知会辛九一声,便带着几位伙伴在山上安顿下来。
数百丈高的云雾山崖,花草繁盛,溪水流淌,宛若仙境。当间的石台换了崭新的草席,置换了木几、蒲团。再去十余丈,便是于野的洞府,已重新打扫归置,并为花藤所掩映,幽静而又别致。临近云海的峭壁一侧,多了几间洞府,曾经通往百云谷的密室已经撤去禁制,成为了一处真正的藏经洞,并有一条悬空的栈道相连。
“嗯,辛九有心了!”
“哈哈,那是我家妹子!”
“这地方云海茫茫,景色壮丽,且魔气浓郁,着实不差!”
邛山对于住处甚为满意。奎炎则是吹嘘他与辛九的交情。归元子对于千云峰的景色也是连声称赞。
文桂忙于查看千云峰的变化,并由冯生陪同他四处巡视。他毕竟出身于仙门,熟知相关的事务,而冯生将千云峰打理得井井有条,令他佩服不已。
而于野喜欢的还是龙城的云泽,彼处不仅云水相济,临崖沐风,至少无人吵闹。
他的洞府里外两间均是焕然一新,各种摆设一尘不染,石壁上嵌有明珠,使得幽静的所在亮如白昼。
于野在洞府内转了一圈,打出禁制封了洞门,然后走入里间的静室坐下,再次打出几道禁制,之后又轻轻挥动衣袖,地上多了一尊金色的小鼎与一尊青色的石塔。
他拿起小鼎,凝神查看。
神识所及,禁制重重,威势莫测,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
不过,翻天鼎曾经吞噬多位修仙者的元神,他坚信其中必有古怪,却又总是参详不透。于是他每隔一段日子,便拿出来琢磨一二,但愿有日能够查明其中的玄机。
于野放下小鼎,看向九冥塔。
盖义,仍然困在九冥塔的宗动天中。
哼,且困他百年,再收拾他也不迟。
于野默然片刻,胸口光芒一闪,一道紫色的闪电环绕盘旋,继而一把紫色的小剑缓缓悬在面前。
得到过无数的宝物,不是损毁,便是送人,他目前仅有三件法宝,翻天鼎、九冥塔,以及他的星矢,均为神器般的存在,威力自然不用多说。
于野伸出右手,紫色的星矢落在手掌之上。
三寸长的小剑,看上去依然朴实无华,便如当年初见的模样,却帮着他斩断镣铐,埋葬了冯老七,之后又被白芷窃走,最终物归原主。
天失神器,一为紫星,二为星矢,三为星海。圣人降世,三星齐归,南斗倒转,幽冥界开。
如上一段偈语,来自海上的孤岛,与幽冥仙域有关,且多半已应验。譬如南斗倒转,幽冥解开,当年开启幽冥之门的时候,曾有相似的异象出现。所谓神人降世,三星齐归,更像是一种期许,这世上哪来什么圣人。
而本想一切就此终结,谁想归元子再次找到了他,因为他身上还有两件神器,星海与星矢。星海,与舆图相仿,或与开启星门无关。那么这把紫色的小剑,应该便是归元子与红衣,或禹天仙尊,以及昆宿山的水芹、水轩所寻找的神器。
唉,当年大泽燕家庄院外的那个寒冷的雪夜,得到这把小剑的时候,何曾想过他的生生死死竟然与遥远之外的幽冥仙域息息相关。倘若机缘与宿命是个车轮,他十六七岁便已踏入滚动的洪流之中。哪怕是成为魔尊、妖尊,他依然摆脱不了因果的轮回。否则,数百年的风雨征途与得来不易的安定均将付诸东流。而一旦参与仙域纷争,他将又一次身不由己而难以回头。
这便是他没有拒绝仙域之行,却也没有答应归元子的缘故!
他心里明白,他休想置身事外。于是他巡视各地,看似游山玩水,实则斟酌权衡,只为有个明智的决断。
而愈是难以取舍,愈是难以决断!
于野的念头一动,星矢消失,手上多了一块黑色的玉片,看上去有尺余大小、两分厚,一面平滑无瑕,一面则是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并且能够辨出其中的两个字迹,星海。
天失神器有三,星海,便是他持有的最后一件神器。
于野端详着黑色的玉片,定了定神,然后闭上双眼,催动神识。
“嗡——”
神识浸入星海的瞬间,一声隐隐的炸鸣响起,与之刹那,无数闪烁的光芒呼啸而来,使人禁不住心神悸荡。
于野脸色变幻,兀自苦撑。
须臾,闪烁的光芒骤然变缓,一片浩瀚的虚空渐渐呈现眼前,随之万千的星辰罗列,团团绚丽的星云盘旋,一大一小两轮光芒尤为醒目,竟是日月并存而蔚为奇观,并有隐约的字符明灭不定……
“哼!”
尚未看清闪烁的字符,他禁不住闷哼了一声,竟然一阵头晕脑涨,似乎已陷入无尽的虚空之中难以自拔。
于野强行收敛心神,猛然睁开双眼。
片刻之后,他缓了口气,却依然心有余悸。
修至合体境界,他的神识足够强大,却看不尽万千星辰,看不透缥缈的星空。
星海,名副其实……
二月上旬。
辛九与济源、荀关、陆原来到千云峰。
于野出面接待了几位城主,询问了各地的状况,又勉励几句,便送走了济源、荀关、陆原,却唯独留下辛九,并且请她单独叙话。
“千云峰与云泽相比如何?”
“各有千秋!”
“嘻嘻,不愧为至尊,锋芒内敛,谈吐中庸,自有高人气度!”
洞府中,于野倚着木几而坐。
辛九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一如曾经的任性魔女,而言谈举止却透着亲切与随意。
“说吧,你留下九儿,有何吩咐!”
“坐——”
于野举手示意。
辛九走到木几旁坐下,与他肩并着肩,以手托腮,明眸闪烁,俨然一个乖巧的模样。
于野却坐直身子,并整理衣着,斟酌片刻,正色道——
“有关我逃出九冥塔与狄栾被杀一事,听我如实道来……”
众所周知,他被狄栾生擒,并被困入九冥塔百年之久。至于他如何脱困,如何修为暴涨,又是如何战胜狄栾,莫说辛九、归元子等人,便是奎炎、邛山也是毫不知情。而只要他不说,没人胆敢询问。他却留下辛九,向她道明其中的原委。
“……当年我为狄栾所困,凭借纵目神瞳,耗时近百年,穿过九重禁制,抵达九天星枢,意外见到辛追,嗯,正是辛家的先祖,他将《天罡经》传给域外修士,谎称失窃,只为骗过狄栾,却依然遭到杀害,幸而留得一缕残魂躲入九天星枢,并苦修千年,最终借助星枢之力自爆命魂,与狄栾同归于尽……”
辛九变得神情庄重,凝神聆听。
“……得益于九天星枢的存在,两人魂飞魄散之后,尚存的法力为我所有,使得我修为暴涨,并得到两位高人的魔法传承。我已答应辛追前辈,妥善照看他的后人,故而……”
于野说到此处,一尊尺余高的青色石塔落在面前。他如释重负般地微微一笑,示意道:“九儿姑娘,我将此物转交给你,请收下——”
“啊……”
辛九始料不及,目瞪口呆。
九冥塔,不仅是魔域至宝,也是魔尊的信物。而于野不仅告知惊天的隐秘,并且将这么一件宝物拱手相让,只因得到辛追的恩惠,便要以此报答他的后人?
“不!”
辛九稍作迟疑,拒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若持有此物,莫说无德无能,必然招来祸端,你存心害我不成?”
九冥塔,乃是魔域人人梦寐以求的宝物,她竟然不动心?
于野有些意外,道:“此乃辛家先祖遗物……”
“宝物虽好,却为魔尊所有,你……”
辛九忽然脸色一变,拂袖而起,难以置信道:“你……你要舍弃魔尊之位?”
“妖尊与魔尊,无非一个称谓罢了!”
“你若舍弃至尊之位,妖域与魔域岂不是又将大乱?”
“稍安勿躁,我正要说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