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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怎么样?”
刘启唱完,心里稍微有些忐忑地瞥着王?的神色。
他虽然没什么音乐上的天赋,但是起码的音准节律,刘启自信还是不至于走调到难听的地步的。
可他也不知道王?对音乐的鉴赏水平如何………………
王?笑了出来。
“殿下相当用心了。”
她学过弹琴,当然听得出来刘启水平一般。但是心意这两个字,从来看的不是技艺的高下。
不善音律的太子殿下特意抱着琴过来给她奏乐,这本身就足够动人了。
至于刘启口中信誓旦旦的“梁王来讯”恰好顺道‘‘‘练习”???王?一个字都不相信。
屈赋?屈赋在这个时间段,都只是散落在民间诸人口中,还没被完善整理出一个相对周密的本子呢!
对《楚辞》成书贡献颇多的人名里面可没有梁王刘武,这个时期,真正的楚辞大家都在吴王刘濞的手下。
刘启要是和她唱《离骚》,王?说不定都能半信半疑是刚巧??宋玉当年曾将屈原的《离骚》和自己的《九辨》辑成过合集,刘武真的得到一本,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刘启和她唱的是《九歌》诶。
王?笑意盈盈凑近了刘启,小声在他耳边发问:“殿下是让梁王去跟吴王要的屈赋整理本吗?”
“那可真是为难梁王了。”
刘启咳嗽了两声,面无表情:“我没有。”
王?心领神会:“好好好,殿下没有。”
她装作自己没有看见刘启变红了的耳根,低头埋进了他的肩膀。
“殿下爱我。”
“殿下当真爱幸夫人。”
卫芙说这话的时候,王?本来在火炉旁暖手。
在她怀孕之后,虽然不论是刘启还是晁错都相当紧张,生怕她劳神,问过她是否要将手头的活计分出一些给旁人,但王?只是提拔了一两个管事,并没有放松对造纸坊的管控权,正相反,等刘启回来之后,她还给自己手下再多拉了一些匠人。
既然有技术上的便利,王?也不是什么非要委屈自己的人。所以如今她坐在舒适的竹编靠椅上,背后枕着卫芙为她缝制的靠枕,感受着火炉旁的温暖,惬意地阖着眼,有些昏昏欲睡。
听到这话,王?懒洋洋地睁开眼:“因为殿下竟然愿意为我奏乐?”
卫芙犹豫了一下,最后竟然否定了王?的答案。
“婢子没读过很多书。”
准确来说是她本来都不识字,是跟在王身边之后,才被开始教着识字读书。因为夫人对她说,这世上最能使人安身立命的一种本事,就是知识。王?希望她可以有机会让自己的人生过得更好。
卫芙当时没有听得很明白,但她能够模糊感到王?的善意。于是她为了不辜负这份善意,这近一年来都有在努力学习。
如今的她虽然依旧做不到像夫人那般博学,但已经能够和曾经只能一味应和的林侍史从容交流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但婢子曾经听殿下身边的林史讲过。”
“贾生虽然未曾任过殿下身边的官职,但殿下一直关注对方的著作与谏言。
王?点头:刘启要是对贾谊完全没有想法,他们二人此前为什么要去找张苍寻找贾谊的妻小呢?贾谊的妻子不久前才与她来讯,在信中感激他们的善举,并极言要让贾谊的子嗣报效朝廷。
卫芙看着她,小声道:“贾生当年曾经就古者胎教之道写过一篇文章。”
“里面,里面说,王后有身的时候,应当让太师为她以及腹中的太子秦礼乐以胎教。”
王?眨了眨眼。
卫芙有些紧张得瞥了一眼她的脸色,看不出来王?的心意,继续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地说:“虽然,贾生当年说的好像是王后有身七月之后,并且殿下也不是令太师来奏乐,但是,但是......”
“但是这确实是胎教之道,对吧?”
王?一手捂着脸,一手默默抚了抚小腹。
很好,很有心,很上心。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胎教起码得从胎儿四个月的时候开始呢?
“......殿下在这些常识上总有些匮乏。”
卫芙听着王?小声嘀咕着对刘启的埋怨,但她指缝间露出的扬起的唇角,又让卫芙忍不住跟着高兴起来。
“重要的是心意啊,夫人。”
她轻声对王?说。
中郎署
刘启坐在上首,一双眼睛追随着在下面忙碌的身影。
冯唐最后实在被他看得没有办法,只能无奈转身看他:“殿下找臣有何事吗?”
“......没什么。”刘启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感觉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张释之年过三十,还颇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气概。他本来以为冯唐和对方相识,怎么着性格也应当相差无几??毕竟据说和张释之关系同样不错的周亚夫也是个类似的脾气。
但他没想到的是,冯唐看起来几乎完全就是个普普通通,笑容和善的老头,是那种他如果不知道对方竟然能使他爹回心转意,在中郎署看到的第一时间,都要开始思考对方怎么多年未曾升迁的人。
冯唐叹了口气:“殿下可是为了廷尉而来?”
“廷尉由长兄抚养长大,与兄长感情颇睦。当年正是因为他有一腔入仕热忱,他的兄长便自出家资为他买官,哪怕廷尉十年没有出头,他的兄长也从未怪罪过廷尉。”
“可正是因为如此,廷尉才愈发对其兄感到愧疚。他当年想要辞官,也是害怕自己终日无闻下去,最终白白浪费兄长的钱财。
“他对陛下和殿下的刚直与锐气,以臣之见,大抵也是那时留下的心境??害怕自己没有出头之日,无颜以见兄长。”
冯唐说话的时候,语调中有一份慢条斯理的从容。就好像不管什么天大的事情,在他的口中都能娓娓道来。
刘启为这份辞令的功底侧目,不过对于他对张释之的评价,太子殿下心中默默:意思是从小被哥溺爱得太好,所以不知道是非轻重是吧。
呵。
皇帝陛下成熟的长子傲然点头:他连刘武那样的弟都能熬过来,不过是区区张释之,怎么就不能宽容了。他怎么可能是来这里试探如何和张释之正常交流的呢?
他只是想问:“听闻郎将颇善讽劝,不知是如何说动大人的?”
冯唐看了他一眼,沉默一会,徐徐道:
“陛下感叹自己麾下并无李牧、廉颇那样的大将,无力抵抗匈奴的入侵。臣是故言,陛下纵得廉、李,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弗能用也。”
刘启住嘴了。
是他看错人了。
“……..…难怪冯郎将和廷尉是亲友。”
王?听完刘启的复述,满脸一言难尽。
怪不得司马迁把这俩人合传,这两人劝谏的时候,是真的一定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吗?
她当年背“何日遣冯唐”的时候,也没有人跟她说过冯唐是这么劝的文帝啊?
苏轼你想让谁这样惊世骇俗地帮你劝一下神宗啊?司马光吗?!老头帮过范镇后破防了,人在洛阳修书呢勿cue。
王?在心中控制不住自己的胡言乱语,而刘启低头为她系好披风,确认无误后,接住了她的手。
“走吧。”他有些死气沉沉地叹了口气:“廷尉应该等着了。”
王?:…………………
总感觉拜访过冯唐之后,刘启对张释之的态度更难评了。
她无声捏了一把刘启的腰:认真的,等会对着廷尉你就要摆着这么个脸?
刘启倒吸了一口冷气,忙对她眨眨眼,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二人下辇,看见的果然是在门外拘谨以待的张释之??廷尉的政治智商再可悲,也还不至于对太子倨傲。
“拜见殿下,拜见夫人。”张释之在拜谒太子的时候见过王?,此刻也不需要引见,老老实实问安,送上固定格式的祝福语,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二人的来意:“殿下和夫人此次前来是为了......?”
“大人让我与夫人来此考察量刑的尺度。”
刘启露出礼节性的微笑,说话的时候,倒是一如既往对张释之阴阳怪气:“有劳廷尉烦心,大人德厚侔天地,明象乎日月,明悟魏使君量刑不当之后,思及天下万邦,担忧非魏使君一人之忧。闻廷尉曾拜谒本宫,故命孤与夫人共理此事。”
“廷尉既学诏狱,还请为孤先驱。”
Ex:......
她暗自为刘启的斤斤计较叹了口气,但是也没有出言反驳他的意思:刘启那天晚上的事,但凡处理得不好,或者换了个不够清醒的人来,都很有可能会在朝堂上掀起一阵风浪。张释之出事不当,这样的恶果当然得他自己吃。
她只是把某人做了但是没说的话补充了上去:“殿下昔闻魏使君一事,又习秦汉之间旧事,览百家学说,感叹刑罚的轻重当与治乱相匹,是故呈于圣前。”
王?看着张释之猛然抬头,眼神中多了一份不可思议的震撼,而身侧的刘启也有些惊讶地侧身。她伸手在背后轻轻拍了拍刘启的脊背。
刘启自己做出来的事,凭什么不对外说?
难道只允许天下士人为了求仕而鼓吹名声,不允许太子把自己真的做了的事讲一遍?
你不说,他不吹。难道真的还要让长安所有人,一提到太子,第一反应全是砸博局那个?
“陛下有感于殿下学业精进,遂使殿下为天子耳目,观长安刑狱。”
她言笑晏晏看着整个人都有点犯惜的张释之。
“还请廷尉先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