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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声的身上还穿着那身绯红官服,这幅打扮让他看起来有些更不近人情。
光线昏暗,他那白玉一般的脸在此刻看着都带了几分阴沉。
姜净春忍住转身想跑的冲动,她镇定了思绪之后蹙眉冲他问道:“你胡说些什么呢?”
顾淮声的步子却不停,“我没说错吗?你既说早就喜欢他,又何故来招惹我。当初分明已经同他在小巷中唇齿交缠,又何故再来做出偷亲我的事呢?”
他被那个吻折磨得不像样子,他像犯了病似的被那个梦反复折磨,可她呢,转头一次又一次地去说嫁人。
他声声质问,嘴角勾着一抹讽刺的笑,他在问她,为什么这般多情,又为什么要对他这样无情。
姜净春被他逼至角落,身后就是墙壁,她再退不得,顾淮声离她太近,她要被他身上清冽的味道逼得喘不过气来。
太狡猾了。
姜净春听到了顾淮声这样的话,才反应过来他方才的问题有多么狡猾。
他问她是不是早就喜欢宋玄安,她为了同他撇清关系,自然会说是,可若说是,岂不就是证明了自己三心二意,一边喜欢宋玄安,一边又去招惹他。
若是说不是,却又好像不大对劲。
她不想和他靠得这般近,想要推开他,然而力气太小,推了下顾淮声的胸膛他始终纹丝不动,若蚍蜉撼大树,倒显得她这样的动作是在打情骂俏。
姜净春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她瞪圆了眼看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骂他,“你管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呢,我现下喜欢的是他不就成了吗。”
而且,方才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和宋玄安在小巷子中唇齿交缠?
“我什么时候又和他在巷子里面亲过嘴了?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他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她没做过的事情都往她身上安。
顾淮声说起了几月前端午的事情,他道:“先前端午,你同宋玄安出去,我看到你们两人从巷子中出来,你口脂乱成了那样,不是亲嘴?”
听到顾淮声的话,姜净春皱着眉头开始回忆起了端午那日的事情。
事情已经过去有两三个月,姜净春回忆起来还有些吃力,好不容易才想了起来。
原来是那天被宋玄安用手蹭掉的口脂,后来两人去巷子里头,也不过是她在给他系香囊罢了。
顾淮声这脑子里头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东西,竟觉他们在里头做那样的事。
她叫他气笑了,道:“你自己心里头脏,用不着把别人想得同你一样。”
顾淮声听到这话,眉头拧得更紧,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听姜净春这话,他好像是误会些什么了。
他不说话,姜净春却又继续道:“我从前不喜欢他,也从来没有同他做过什么亲嘴接吻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只喜欢你,你听到这个答案,满意了吗?”
她说从前只喜欢他。
顾淮声听到这话眼皮轻颤了一下。
姜净春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她好像忽然明白他今日为什么这般无理取闹了。
他竟还在对那么久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想明白了之后,姜净春不再气愤,不再惶恐,甚至还轻笑了一声,这笑也带着几分嘲意,她对他说,“我确实很喜欢你,可是那是从前的事情了,你能明白‘从前’两个字是什么含义吗,从前的意思就是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顾淮声这样聪明的人,难道还要她一字一句的去解释这些吗。
两人落入了对峙的情形,姜净春比他矮了堪堪一个脑袋,可在此刻,她却牢牢占据了上风,她被顾淮声堵在墙角不得逃脱,可却用语言一点一点击溃了他的心神。
她道:“你如果真要追究以前的事情,那我问你,端午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些别的吗?”
“那日我在家里面等了你整整一日,打扮得漂漂亮亮,擦了好看的口脂,穿了艳丽的裙子,只为了能和你出门游街,我还给你精心做了个香囊打算送你,可是最后呢,最后却只等来你和别人在一起看亲。所以啊,最后那个香囊在巷子里头被我系
在了宋玄安的身上。”
“现下我都放下从前的事情,我都不计前嫌喊你一声表了,你为什么还在想着过去呢?我要嫁人,我要有自己的新生活。
姜家这个烂泥潭谁爱谁待去,除了对她还算良善的祖母,她憎恶和这里有关的一切事情。
她知道顾淮声是放不下,他放不下从前的事情。
可是,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顾淮声。”
“你就高抬贵手,别再纠缠了吧。
姜净春不是一个会吃回头草的人,她不会喜欢当初伤害过她的人,有第一次,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而且,人若沉溺在过去的事情中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像她,她若回忆以往之事,就若溺在水中,无法喘息。
过去者已去,如死灰之不可复燃。
向前看,对她说,也对顾淮声说。
姜净春又推了一把顾淮声,这回终于推开了。
顾淮声身形竞踉跄了一下,他眼睁睁看着姜净春离开,视线落在她的背影,死死盯着,无法回神。
方才她说的话仍旧在耳边回荡。
别再纠缠………………
高抬贵手?
她这是彻彻底底同他撕破脸皮了。
顾淮声也是在这时忽然明白了姜净春从前被他推开的感觉了。
伤人,确实伤人,心就像是被一把刀豁开了个大口。
这一刻他宁愿姜净春是个小孩,好哄好骗的小孩,可是,她长大了,经历了这么些事,她与从前变得不大一样了。
宋玄安对她好?他也可以啊。
宋玄安永远不会欺负他?他也不会啊。
宋玄安是好归处,他难道就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只要宋玄安。
为什么只想着和他一刀两断呢?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
看着姜净春离开的方向,他的掌心渐渐拢紧。
顾淮声想到了先前在寺庙中求来的签,得偿所愿…………………
他从前从不耻“强求”二字,可现下竟想,若强求能得偿所愿,好像也无所谓。
他的道德底线,什么时候又低成了这幅样子。
姜净春因着在这处耽搁久了,回家的时候就有些着急了。她几乎是奔着回去,好在是赶在了宵禁之前回了陈家。
匆匆忙忙回了陈家,她往陈穆清的院子赶回,却不巧在垂花拱门那处撞见了沈桃,两人堪堪撞个正着。
姜净春想到了上一回沈桃来陈穆清的房中说的那番话,知她不喜欢那些不守规矩的姑娘,还没倒过来几口气,恭谨同她行了个礼。
毕竟现下在陈家暂住,她虽是后母,但好歹也是陈穆清父亲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妻,该有的礼数也不少不得。
见她还没喘过气就同她行礼,沈桃忍不住笑,“你这么怕我做些什么?”
不过是碰了个面,活像兔子见了老虎。
上一回她同陈穆清吵架还是给姜净春留下了些阴影的,她哪里敢不恭恭敬敬的,姜净春忙道:“不敢不敢。”
见姜净春这样,沈桃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她转而道:“今年中秋可也在这里过?”
看她从姜家那里离家出走这么些日子,沈桃也看明白了,恐怕她这是和姜家的人闹掰了,也不知道今年中秋还回去不回去了。
姜净春想了想沈桃问她这话的意图,她一时间也有了几分踟蹰。
若是回去姜家和他们那些人一起过中秋,她是不大愿意的,可留在陈家,看沈桃这个样子,莫非是嫌她在陈家住久了,到她了?
沈桃见她目光不定,便知她又不知是想到何处去了,她道:“哎呦,你这小孩,心思怎这般多呢。我是想着,若你今年在这过中秋,我便办得热闹些,从前个时候,就只有我和陈穆清在,她也不爱同我一起过,我们最多也就凑在一起吃顿饭。若
今年你在,我可就办大一些,多个人也能热闹些个起来。到时候啊,你们吃完饭,还能去街上玩,那时候有花灯,可热闹。”
这个偌大的陈家里头,就只有陈穆清和她的后母在,陈父就连些个通房小妾都没有。而陈穆清不喜欢沈桃,沈桃也不会闲得没趣往她跟前凑,往年中秋,过得那也是一年比一年寒碜。
或许在这个家里头陈穆清不爱同她说话,所以,除了身边的下人们外,她也没什么能去说知心话的人了,好不容易逮到了个能够说话的人,她这说起来也是没完。
姜净春发现,其实沈桃好像没有陈穆清说得那样讨厌。
她听到沈桃没嫌她烦,便松了一口气,她笑着点了点头,“不回去,就在陈家过,伯母不嫌我烦就好。”
沈桃被她这一声伯母唤的,笑得更开心了些,她道:“留下吧,到时候你们中秋也好好出去玩下,她这些时日学规矩也学累了些,是该好好放松。”
说起“学规矩”,沈桃又想起了一件事,她对姜净春道:“我知道那天我来找陈穆清的时候你躲在她屋子里头,那日我也不是想要说你什么不好,只是我这脾气暴,一急什么话都说,你也别放在心上,也别因为那事怕我了。”
沈桃说的是姜净春第一天来投奔陈穆清时候发生的事。
她听了沈桃的话,笑着摇了摇头,“我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的。”
她是有些怕她的暴脾气.......倒也没因为那件事情耿耿于怀。
两人话说开了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了,眼睛天黑了,一会姜净春再不回去,陈穆清又要急了,沈桃便让她先回去了。
两人就此作别。
姜净春离家几日,李氏终是没忍住想要去问那日在寺庙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先前只知道姜净春突然从妙恩寺中回府,而后隔了一日又突然搬家离开。她心下惴惴不安,觉得奇怪不已,却一直没敢去问,可见姜净春迟迟不从陈家搬回,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她本想着是去崇明堂去问问老夫人,才一起身,却见姜净慧正好从外头进屋。
姜净慧手上提着糕点,这回来也不过是想打探一下李氏是否知道姜净春已经离开姜家,若是知道,这几日又为何没有动静?
她见她要往外去,不由好奇道:“母亲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氏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神色有些不大自然,她试探性地去问姜净慧,“你妹妹前些个儿夜里突然吵着从寺里头回家是为什么?”
若是别的寺庙,李氏也不至于如此心虚,可那个地方,难保姜净春会知道些什么。
姜净慧如实道:“母亲,妹妹好像知道了从前的事情……..……”
李氏闻此,脸色大变,“她,她怎么知道的!”
李氏一激动起来,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
“这事说起来还是怪我......都怪我在寺里头听人闲话,听了不该听的东西告诉妹妹。”
李氏已经无暇去顾忌这事是谁说出去的了,她只是想,姜净春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的真相了......那么也难怪她会是那样的情况,难怪她会迫不及待搬离姜家。
想起往事,李氏竟觉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李氏看着姜净慧问,“那她可有说些什么?”
姜净慧还在一旁拱火,她道:“妹妹只是哭得很伤心,不过母亲也别多想些旁的了,我看这事,同母亲又有什么关系呢,母亲这样待她,养活了她这么些年,已经是顶顶得良善了。
姜净慧又叹了口气道:“若是当初她没被母亲带回家,如今说不定早就没了性命呢。”
李氏听了姜净慧的话心思回笼了些许,竟然隐约有些将她的这番话听到了心里头去。
她说的不错,那个女人都病成了那副样子,早晚活不了多久,她若不把姜净春带回来,她岂能活下去?况说,这么些年,她对她又有哪里不好,姜净春想要什么她就给她什么,现如今,她有什么好来怪罪她的。
好像这样想着,李氏心里面也就没能这样难受了,自己做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可恶了。
姜净慧又道:“妹妹在去寺庙的路上就总是抱怨母亲。”
李氏听了这话却发作了起来,“看来还是在那桩婚事怪我!我又没生得火眼金睛出来,替她看这看那,那方之平分明也是她自己挑选的,难不成我还能透了看出他内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成?这么些年我如此待她,她却因为那么一件事情就如
此记恨我………………”
姜净慧在一旁附和,她叹气,“哎,妹妹这件事情上确实是小心眼了些。”
毕竟说那桩陈年旧事实在是有些太可恶了,可恶到了李氏自己都有些不能接受的地步。李氏极力想要寻出姜净春的过错,好像将过错推一些到她的身上,她自己就什么错都没有了,她也能心安理得的装作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她想,她没错,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罢了。
若不是她抱了她回来,当初她说不定就跟着她母亲一起去了,她这是在救她,不是在害她!
她不愿意去想当年做过的事情,又因姜净慧在一旁煽风点火,最后竟也说,“她要走就走好了,反正她这样的脾气,在外面也待不住几日,最后还不是要回来?”
在她的记忆中,姜净春就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她将她现在的行为归咎于小孩闹脾气从而离家出走罢了,她迟早还会回来的。
况且,她就算知道了往事又如何?离开了他们,她往后又能去哪里呢。
然而姜净慧却道:“是吗......今日听说妹妹从陈家回了一趟,只不过去见了趟祖母,又马上离开了。”
李氏听了这话神色变得恍惚起来。
回来了,又走了.......
直到姜净慧离开之后李氏也一直神色恹恹,就连晚间歇息前姜南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姜南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就见李氏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没忍住问她,“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之前姜净春离开了姜家,搬去陈家,却也不见她有什么伤怀之色,可今日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李氏靠躺在床上,仍旧眉头紧簇,她说,“我本以为她没几日就会回来的。”
她本来以为她在陈家待个几天,把脾气发完了,到时候等到不生气的时候,她就会回来了,毕竟,她在姜家都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什么都不会,她就是一个心智不大成熟的小孩,她怎么能一直待在外头不回家呢?
她今日听到姜净春回来,本以为是会回来住,可谁知道,只是往荣德堂用了顿晚膳,人就又走了呢。
她也不奢求她能回来她的身边,她去老夫人身边住着不也挺好的吗,怎么着,这家就是龙潭虎穴,她一刻也待不住了吗。
李氏又气又恨,想想还是憋得慌,一气就气了一个晚上。
姜南看她郁气不散,便试图劝道:“说句难听的,她本也就不是姜家人......现在知道了当年真相,心自然也就不在这处了。”
姜净春没找他们来对峙那他们都偷着乐去吧,现下还纠结些别的做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道:“她不乐意回来就不回来,你气也没用啊。你自己有女儿呢,何故把这心放在别人身上。”
他这话说的她非但没了气,反倒更火,“当初若是你待她好些,不要老是去凶她,不要总是欺负她,她也不会这样,说走就走,现在对这个家一点留恋都没有!”
听到李氏的话姜南也来了火气,“你是待她不好吗,李婉宁,你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明白,这是好不好的事情吗?”
都做了那样的事情,还想别人喊她母亲啊?姜净春她又不是真没骨头。
眼看李氏还瞪他,姜南继续道:“好,那你等着,你就在家里等着,反正她也确实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陈家,就算是想嫁人,那也要从姜家里面走,你就在家里等着,你看她会不会回来找你好了。”
李氏被他这话质问得哑口无言,眼中都气出泪来了,但姜南是铁了心不想再与她论,只做不见,背过了身去不再看她。
李氏见他这样,往他身上踹了一脚撒气,也背过了身去不再说话。
这一日李氏都睡不安稳,第二日早早醒来,用完早膳之后,她就把要去上值的姜润初喊了过来。
姜润初也不知道李氏这大清早是做些什么,直到李氏开口,“你妹妹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姜润初抿唇,知道她是在说谁,他不在意道:“反正过几日就是中秋,到时候她总是要回来吃家宴的。”
他显然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还只当姜净春这回又不知道是犯了什么毛病,闹了脾气开始离家出走,他和李氏想的一样,姜净春迟早会回来的,她在外面,什么都没有,在姜家好歹有人喊她一声小姐。
姜润初道:“她一定是因为净慧回来了,觉得我们冷落她了所以才想着法子去折腾,不过是想我们在意她,母亲管她这么多做甚,到了时候她自然会回来。”
李氏下意识摇头,“不会了………………”
她不会再回来。
可触及姜润初那疑惑的眼神,她却又噤了声,她难道要把这件难堪的事情也说给姜润初听吗,不行的,她也说不出口。
她只道:“你今个儿下值后去趟陈家,你让她中秋回家过。”
姜润初看着不大乐意,她自己不愿回来就算了,难不成他还八抬大轿去请她。
他刚想出口辩驳却被李氏打断,“去一趟陈家又碍不着你什么事,去就是了。”
李氏没再给他反驳的机会,马上起身回了屋。
姜润初没了办法,也只能听她的话晚间去陈家一趟。
*
到了傍晚,下值之后,姜润初直接往陈家的方向去。
陈家的门子见到姜润初来了之后将人拦在了门口,陈穆清吩咐过除了姜净春之外,其他姜家的人都不让进。
姜润初被拦在外面,脸色已经不大好看,本想转身就走,但又想到了李氏的交代,硬是忍着脾气没发作,他冷着声对陈家看门的门子道:“怎么着,这便是你们陈家的待客之道吗?”
姜润初身份在此,那人确也不敢把他得罪透了,但想到陈穆清的吩咐,怕把人放进来又要被她追究,一时间进退不得。
他想了个两全的法子,对姜润初道:“公子请稍等片刻,小的进去同我家小姐禀告一声。”
说完人就马上遛没了影,生怕被姜润初继续找茬。
门子马上去寻了陈穆清,她这规矩,学一日休一日,今个儿刚好得空。
她和姜净春坐在院子里头吃着糕点,商量着中秋如何去过。
陈穆清道:“宋玄安这些时日怎么一直都待在家里头,难不成一直在学?这也太用功了些,那看来他这中秋应当也是没时间出来了。”
自从那日宋玄安和他母亲做了那个约定之后,便不怎么再出门,想来这些日子悬梁刺股,势必要拿下秋闱。
而且这年秋闱定在了中秋后两天,想来宋玄安这中秋也不过痛快了。
“哎,这也辛苦。”姜净春叹了口气。
从前也没见过宋玄安这般奋发过,一时如此,也确实让她看得颇觉心酸。
她知道宋玄安是为了娶她,为了和他母亲打得那个赌,他从前从来没有这般在意过功名二字。
陈穆清听了姜净春这话取笑她,“你这就心疼啦。”
姜净春忙道:“没有啊,实话实说嘛……”
陈穆清却笑得更厉害些。
姜净春听她笑话她,气得挠她痒,两人一时之间打做一团。
花云也在一旁笑。
她发现自从离开姜家,来了陈家之后,姜净春便好了许多,整个人同从前全然两样。
少女们的笑声在此时格外清澈悦耳,直到外头匆匆跑来了个门子,打断了两人的打闹。
门子匆匆跑来,直奔着陈穆清去,“大小姐,不好啦不好啦!”
陈穆清见他这般着急,不由蹙眉去问,“做甚这般,是出何事?”
门子道:“姜家大公子在外头呢,非想要进来!”
听到这话,陈穆清同姜净春相视一眼,眼中都露着几分疑惑。
他今日来是做些什么?以往就他同姜净春最不对付了,他现下来陈家是想做些什么。
陈穆清道:“我看他今日一定是想着带你回家的,见着你久久不归家,想着中秋要到了,便想将你带回去。”
姜净春摇头,“他哪里稀罕我回不回去的。”
净春多少能猜到姜润初为何而来。
姜
定然是被李氏逼来的。
陈穆清没再说,她只问她,“那你想回去吗?不想的话,我去帮你赶走他。”
姜净春摇头。
她不想回去。
陈穆清明白她的意思了,她道:“好嘞,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赶走他。
陈穆清很快起身,跟着门子去了外头。
姜润初仍旧站在门口,他颀身玉立,看着人模人样,只是面色难看至极,蹙着眉头,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陈穆清上前,“喂”了一声。
姜润初听到声响,看向来人,眉头感得更紧。
他心中暗想,果然同姜净春在一起玩的人,果然也不大有礼教。
他拧眉道:“陈家的家教就是这般。”
陈穆清懒得同他多说,只想着赶紧把他弄走,她道:“陈家家风如何犯不着让姜大公子置喙,你若有本事,去边疆找我爹去,同他说我们家风不正。”
姜润初闻此,脸色更叫阴沉,他也懒得同她废话,直接道:“让姜净春出来,在回头混了这么些时日,该回家去了。’
“她不回去。”陈穆清道:“你自己回去吧。”
“不回?姜家是她的家,她不回去,难道还在陈家住一辈子。我不是在同你们商量,叫她出来。”
他声音凛冽,像是带了几分怒。
陈穆清才不吃他这套,也寒了声,“姜大公子好像是听不懂人话,我也不是在同你商量,她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爹在北疆呢,姜润初还想在这里充爹来教训她,做什么梦呢。
“不回是吗?好好好,有本事。”姜润初咬牙切齿,他继续道:“有本事一辈子都不回来,到时候嫁人,花轿也从你们陈家上。”
姜润初实在不明白那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能叫她气这么久去。
气到竟连团圆的中秋都不肯回去。
这么些年,她被人喊了十几年的姜姑娘、姜小姐,她现在倒好,想来同他们彻底断清关系,她岂能?
陈穆清被姜润初这不要脸的话气到,当即就要争回去,可一旁先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花轿从哪家上同你有什么干系啊?”
陈穆清转头去看,发现来人竟然是宋玄安。
他许久没来陈家,现下应当忙着秋闱才是,怎么突然就来了呢。
宋玄安说完这话又道:“她都说了她不想回去,你这么粘牙做些什么?”
这话说得姜润初脸色青一阵一阵的。
然而宋玄安甩下这么两句话就拉着陈穆清往里头走,没再去管美润初了。
姜润初也叫看懵了,这些人倒是年纪不大,脾气一个比一个大。
姜净春她爱回不回,干他什么事。
他被气得不轻,也没再继续待下去,甩袖离开直接回了姜家。
宋玄安那头和陈穆清回了方才的院子。
姜净春看到宋玄安的身影有些惊讶,陈穆清方才不是去赶人的吗?怎么还来个宋玄安。
看着她面露疑惑,陈穆清解释道:“宋玄安刚巧来了,就一同进来了,姜润初我们已经给他赶走了,我先进去了,你们聊着先吧。”
她也知道宋玄安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是为了见姜净春,她便也不继续再这处碍他们的眼了。
宋玄安直接坐到了姜净春身边。
姜净春扭头问他,“怎么想着今日来了。”
宋玄安道:“这些天一直坐在书房中,仰头低头,十几日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姜净春不明白他的意思。
“等我意识到时间在动的时候,我就有些止不住想来见你。”
“
因为很想,所以我就来了。”
他只想着秋闱赶紧过去,好不容易悬梁刺股,蜗在书房中一心只读圣贤书,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十来日,终于抬头见窗外,发现桂花已经展露头角,他才想到秋天就要来了,脑海中终于想起了外界的事情。
他想到了她,有些想见她,所以他就来了。
等意识到宋玄安在说什么之时,姜净春懵了片刻。
从前的时候没有发现他这样油腔调,说起这些哄人的话来一套又一套。
“你快别说了。”
宋玄安听话也不再继续说这事,他又问她,“你相信我吗,姜净春。”
他家里人都不大相信他,他母亲不信,他父亲也不信,就连他的祖父也不信。
他们都觉得他秋闱一定会考不出来。
姜净春听到他的话,道:“我自然是信你的,若不信,我等你做甚。”
宋玄安听到姜净春这话,笑得更叫厉害,傍晚的夕阳照在少年的脸上却是那样意气风发,他说,“好嘞,那你可千万等着。”
等着他来娶她吧。
又过去了几日,中秋很快就到,一过中秋,各部衙门也开始有两日的休沐。
只是因为今年中秋过后就是秋闱,所以管着秋闱的礼部便跟着没了假,要忙着这三年一次的大考。
却在中秋休沐日开始的前一日,礼部有人来了都察院,直接往左都御史的厢房去,径直找淮声。
来的人是礼部侍郎,今日来寻顾淮声也是有关乎秋闱的事情要去说。
礼部侍郎扣响了厢房的门,里头传来了一声“进来。”
他推门而入。
进了屋后,发现顾淮声在桌前办公务,他上前唤道:“顾小侯爷。”
顾淮声抬眼,认出来人,他起身相迎。
两人去会客的地方坐下。
他们同朝为官,只算眼熟,不算相识,顾淮声知道最近礼部在忙秋闱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侍郎来找他是想做些什么。
礼部侍郎抽出时间才来了这处,他长话短说直奔正题道:“今日来寻小侯爷,是有关秋闱的事想让你来帮个忙。”
顾淮声给他倒了杯茶推过去,道:“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是这样的,今年秋闱近了,但监临官还没定下,这次来,是想请小侯爷担这一职。”
监临官一般是由朝中的官员来担任。
每年秋闱都有些不安分守己的人,想着去做些舞弊的事,但太和帝近些年间又极其看重秋闱,到时候若在秋闱上头出了什么差错,便是极其棘手麻烦的。
礼部侍郎在那挑选监临官挑了整整几日,最后怎么想都还是觉得顾淮声这人比较靠谱。
顾淮声的名声能力,全京城之人都有目共睹,光从他入都察院没两年就升到了快二把手的地步,也该知道,这都察院里头没什么人能再比他有本事了。
再者,他现下官职还不太高,人也年轻,应当也没那么难说话,请他帮忙说不准就能答应。
礼部侍郎脑子一热就来了都察院,想让他接下这个为难人的麻烦活。
他说完了自己的来意之后就去小心翼翼打量顾淮声的神情,怕他不同意。只见对面坐着的那人眉头微微蹙起,一时间也摸不准是在想些什么。
到顾淮声蹙眉,侍郎不由得心下一凉,脑中急转,还想寻些托词请他帮忙。
见
然而还没开口就听对面的顾淮声道:“好,这个忙我可以帮。”
他这话一出,礼部侍郎本要说的托词又叫生生咽回了喉咙,他喜出望外,没想到顾淮声竟还真的愿意接下这烫手山芋。
秋闱整整三日,他在里头当三日的监临官,也实在辛苦,一般人谁也不愿意揽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顾淮声却又道:“可到时候贡院里头的事情我要全权负责,若出了什么事,也还请大人莫要插手。”
他愿意接下这个活,自然是有自己的私心。他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去忍受那些麻烦。但他也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既然事情给了他,那将来考场里头的事情礼部就最好别再插手。否则礼部要管,都察院也管,真出了什么事情两相难免斗
法,就更加拖沓难办。
这烫手山芋甩得更彻底了些,侍郎更喜。顾淮声他是极其放心的,事情给他,他就能当个甩手掌柜,他忙应承了他的话,“到时候若真出了什么事情,礼部一定全力配合都察院。”
他又起身,道:“这事便劳烦小侯爷了,我这就去寻御史大人,问他借你三天去。”
说罢,便
告退离开。
直到那人离开之后顾淮声也仍旧坐在原处没有动作。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他薄唇不自觉紧抿,眉头也皱了起来。
回那个晚上姜净春的话他至今都记得,为了这么个人同他决裂………………
上
他倒是有些想要看看,宋玄安究竟凭什么说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