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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雪沾着了她的眉眼，宋澜没太在意，但又一阵大风自背风方向吹起，将她头发吹起了，便一直勾着了小皇帝的手背。
宋澜敛目单膝跪着说：“叫公子受惊了，属下有罪，来接公子归家。”
……
宋澜找着了偷溜出来的小皇帝，还将人从马蹄下救了一命之后，小皇帝便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因宋澜单膝跪着，所以已经长高了好些许的小皇帝想要跟宋澜说悄悄话，还得半弯下腰。小皇帝跟宋澜说的是这么一句：“宋爱卿……我不想回宫。”
他这句话说得极慢，眼睛里泪珠子滚了一圈，要落未落。黑眼珠子蒙上一层水汽，像城外东行三百里过后的桑山脚下湖水笼了晨雾，哀哀切切的，让人看不分明，又俨然是个弱者的姿态。
这个模样，往常时候便是太后见着了，也是要心软上一分，道一句“小可怜”的。
可惜这模样，宋澜没有抬眼抬头看见，她也是完全无视了对面少年天子语音里的哭腔，这单膝的下跪，她也是跪得不卑不亢，端肃得很。
面对小皇帝此语，宋二小姐连眼神都没晃动分毫，只是垂目，回答也是一板一眼：“皇上不回宫，可让底下的人要如何自处？”
小皇帝咬了咬唇，此刻天上飘雪，细雪簌簌，有些话原不该说，他唇动了动，轻声说道：“这皇帝当得有什么意思，若是能不当，我也就不当了。”
冬雪落得稀稀薄薄，宋澜乍然听了这样的话，眼皮跳了一跳，倒是不记得是右眼跳财，还是右眼跳灾。
她原先一直是垂敛的眸子的，这会儿倒是抬起来了，抬眸里，正对上少年天子的一双眼。
那里头蒙着一层泪，沉沉的黑，但不是死寂，是纸灰燃着星火点点的模样，仿佛一种依稀里期盼的眼神。
自打前儿头被太后的侄子百里决表白过了一次之后，宋澜那原本粗到可以跳大绳的神经，可算是被磨得纤细了些。
再加上近来思虑比较多，她整个人都是有些微察敏感的，所以这一回宋澜意外的，竟是相当准确地捕捉到了小皇帝对自己的态度——
——小皇帝并不讨厌自己，甚至对自己可能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依恋。
这种依恋不知从何而生，简直毫无道理到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回忆一下仅有的几次稍微有点印象的相处，倒是刚开始的时候，她自己对着小皇帝的确是态度太过随便平和了点，所以小皇帝大概觉得自己这个人还不错。
可是后头她自己都是有注意了自己的言语的，是以自打她慎言之后，小皇帝便是和她有什么对话接语了，也总会显出几分尴尬无言的情况来。
两个人之间关系本来就脆弱，由着她这么一弄，自然迅速冷化得厉害。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可偏偏这一回马下救人，倒是破了先前的僵局，表层的薄冰破开来，露出了底下的模样，宋澜才发现，原来小皇帝对自己的印象，竟然似乎还是个好得不像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