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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应元家中一叙,萧、阎两对常州事,互作试探,俱明心意。
较此,阎应元神色感慨,有意一舒胸中块垒,将事情原委道出。
箫郎此时,亦附耳静听,甚合思虑。
“long......“
“甚好!甚好矣。”
“有得国公这几句话铺底,那下官后面之言,想来,也就可讲啦!”
词话间,应元不由亦板正坐姿,神色肃穆聚拢精神。
“常州......,这三水绕城之地,水路发达,旧时年景下,水患就多高发。”
“此乃自然天择之故,想来也算无可厚非。”
“不过,依存县志所载,这往年呐,水患虽就不时发生,但规模,相较去却也并不算紧张,影响受灾土地,亦甚是有限。”
“直至去年秋汛月份,因江水东北岔口处,堤堰年久失修,所以河口子就决了堤,淹了常州半数土地。”
“地方上遭了灾,为此赶在十一月前,朝廷倒也是拨了款子的,要责成下面府县自行补修加固!”
“哼!”
“可怎奈何,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各级官衙,州府至县,是层层盘剥,将那朝廷拨下的赈灾银,连同修河堤的钱,竟就这么一股脑的全给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等到常州县库收银时,原旨拨下的五万两赈灾银,却就仅剩不到区区五百两之数!”
“煌煌大明,朗朗乾坤!”
“这事儿叫人听着,难道不觉荒唐吗?!”
“真乃滑天下之大稽!”
“匪夷所思,种种贪墨行径,令人发指!”
“可即便如此,却也无一人肯指出追责!”
“常州百姓是真没办法,当官的指望不上,那便也就只好自己想辙。”
“毕竟倘若河口子决堤关不上水,那来年遭殃的最后也只能还是此地民众是矣。”
“无可奈何呀!“
“这些当地之人,只能是由县里牵了头儿,自主募捐凑钱去修。”
“河道监管,此时远到镇江躲清闲,自始至终,都不曾露面管上一管。”
“就这么着,掏空了百姓里仅余的那点子铜板儿,这堤总算是对付上啦。”
“可如此一来,各家各户,没钱没粮,也便就交不起了朝廷摊派下来加征的军粮,课税。”
“今年初上,新朝立就南京。”
“这等事,对得江南的百姓来讲,本也还算是个利好的消息。”
“毕竟天子近前,无论登科取士,还是生意买卖,都会较之往年好些。”
“最起码,大家是觉着,无需在南粮北调,南税北运了嘛!”
“立都南京,总归那些大头儿损耗,会相较少些。”
“且以往新朝初始,都愿与民为善,减轻税,盼望近在眼前。”
“但实际情况呢?!”
“大家也都是看到了。”
“北境沦丧,太子南逃,紧紧巴巴,想是据以长江天堑,来保江南半壁江山。”
“我应元,身食朝廷俸禄,为官仕途一场,国有危难,如此戡乱时局,朝廷正值用兵之际。”
“不举兵,不北伐,则南廷更难固守矣!”
“这些道理,您国公爷明白,我一地方县令,芝麻小官儿,我也自是懂得。”
“可百姓民众,或就未必如此想头儿啦。”
“苛捐杂税不断,为举兵北伐,更是变本加厉,往下盘剥榨取!”
“江南地界,官绅毫族,富贾巨商不在少数。
“可这些人,却可以巧立名目,分文不拿!”
“最后,朝廷国库亏空,到了头儿了,竟还想是苦一苦百姓!”
“我就不明白。”
“这贫富不均,以权谋私之行止,难道上面,就是看不到吗?!”
阎应元言此,话锋渐抵激烈处。
正赶这会子上,边侧长庭烧得了水,寻了些灶台上的陈茶沫子,好歹对付了几碗茶出来,悄声晓事不作打搅,蹑手利索将茶端来几人中间竹编小桌之上。
而应元此刻,激昂愤懑,愣直倒也无心理会。
萧对长庭一瞟眼色,也未多言。
长庭会意,自顾又多烧二壶水去,想是替得院外一众马队弟兄,都至少弄碗热水暖暖身子。
“再说回本次常州灾祸上来。”
“你说这是天灾,实来依我料断,恐也有人祸所为是也。’
“毕竟,去年底百姓凑巴出力,杂七杂八糊弄来的工程,又怎堪大用啊!”
“今年夏秋交接,秋汛前那些日子口儿上,雨水又较往年暴涨的多。”
“那河堤再有冲毁,也就不是什么难预见之事矣。”
“既为难逃恶果。”
“眼下,常州灾情严重,照我说,朝廷总要想法子赈济安抚灾民才是?!”
“可这常州、丹阳两地之事,到得眼前,也已经快半月光景啦。”
“钱、粮,竟无一处合规到赴。”
“百姓流离失所,无片瓦以遮身,无口粮以续命!”
“那是两万之众的活人呐!”
“两万张嘴,等着粮食救命,等着汤药来防疫!”
“我主动请缨来此地就这灾县之父母官,我原本意,便是要能多活一个算一个!”
“可这来了,我才明白。”
“州府上差曾亲口许诺的一应物资,是压根儿没打算兑现哒。”
“我阎应元为了常州的灾民,屡次三番上书州府请粮,请调拨银子,发医药。”
“可次次亦能被他们找来各种理由搪塞了之。”
“我没办法呀!”
“眼下这百来石的粟米加麸糠,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不要了脸皮,从得我原职江阴县权且借调过来应急哒。”
“啊!”
“官逼民反!”
“常州早前几天,是出了暴乱,就近征调刘泽清一部,也曾过来相形镇压。”
“砍了几百颗脑袋,杀的人头滚滚!”
“可百姓缘何要反呢?!”
“水灾,瘟疫,没粮没饭吃!”
“不反,难道忍饥挨饿,直到等死吗?!”
“我阎应元看着眼前一切,我心凉啊!”
词话中,应元惋惜神色溢于言表,愁哀怨甚矣......
“......“
“恐是也不需多久了………………”
“国公今日如肯信我!”
“就已眼下常州之形势论断。”
“顶多再撑十日!”
“十天后,倘是粮款还不能到,那这里,可就不再是两万灾民啦!”
“而是万余人的乱民………………”
“届时,朝廷便就预备调集大军,前来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