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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爷、小姐，鸡汤来了！”陈妈端着鸡汤进来。
谢正中朝陈妈瞪下眼，然后气冲冲地站起身，走出西厢房。
“当家的，等等！”李桂香叫道，“你先喝了鸡汤再走吧，这一大碗呢，我一个人喝不完了的。”
“喝不了就喂狗！”谢正中头也不回厉声道。
见李丁氏端着鸡汤朝东厢房走过去，谢正中心中的怒火更旺。他迅速从李丁氏的身后窜到对面，抓起支在墙边的扁担，伸向她的脚下。
李丁氏端着碗，根本注意不到脚下的门槛上增加了扁担。她前脚迈过门槛，没想到后脚被绊，扑倒在地。
谢正中立即收回扁担放回原处，然后急忙冲进屋里，假惺惺地弯下腰，扶起倒在地上的李丁氏。
李丁氏嘴唇被磕破流着血，鸡汤泼了一地，但盛鸡汤的碗还在她手上，碗里还有一些鸡汤，鸡肉大多数留在碗里。
“岳母大人，我扶着您回堂屋！”谢正中道，见李丁氏端着碗的右手在颤抖，便伸手去接。
“你回去吧！”李丁氏说着推开谢正中，然后弯下腰，捡起泼在地上的两小块鸡肉放回碗里。
“岳母大人，您怎么把脏了鸡肉放回碗里？可不能让岳父大人吃脏东西啊！你把脏鸡肉给李小龙吃，他身强力壮，吃了脏东西不会生病。”谢正中冷笑道。
李丁氏对谢正中说道：“这点小事就不用姑爷操心了，你回去照看桂香吧！”
说着，李丁氏端着剩下的半碗鸡汤走到李小龙的床边，然后声音颤抖道：“小龙，醒醒，醒醒啊！鸡汤来了……”
叫了好大一会儿，没能叫醒李小龙，李丁氏放下碗，伸手摸李小龙的额头，惊叫起来：
“老爷，不好了！小龙发烧了。你摸摸，烫人。得赶快把他送到海州医院！”
这时，李丁氏已经适应屋里的昏暗，看见李小龙的右眼已经肿得像一个黑馒头。
见李章西仍然在呼呼大睡，李丁氏好不容易才把他推醒。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李章西终于看清了李小龙的“黑馒头”。
“赶快叫老张头马上驾车，送小龙到海州医院！”李章西大声说道。
……
给李小龙诊断的是日本医生田中茂。他检查过李小龙的眼伤后说：“右眼球中度损伤，因诊治不及时，而且感染了霉毒螺旋体，已经无法复明，必须摘除。”
“那怎么行？”李章西感到十分惊讶，“我们这里，只有盗匪被朝廷抓到，才被挖掉一只眼珠子。他还没有娶媳妇呢，要是少了一只眼……”
“摘除掉眼球，可以换上狗眼。一般人如果不特别注意，是看不出来的。”田中茂道。
“那行！”李章西转忧为喜道。
“不过，这个手术费用较高。”田中茂提示道。
“多少钱，您说了算！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换！”李章西斩钉截铁道。
“如果手术成功，包括治疗，大约要花八十块银元；如果不成功，只收取十块银元的医药护理和床位费用。”田中茂不紧不慢道。
“不成功？”李章西惊讶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拿活人做试验吗？”
“是这样的。”田中茂解释道，“有百分之一不到的人，接受眼球移植后会有较强的排斥反应。
还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们：手术即使成功，但患者换的狗眼，也是看不见的。”
“那、那怎么行？眼睛看不见，那还有什么用？”李章西问。
“一只眼看不见怕什么？还有另一只呢！”田中茂轻描淡写地说道。
……
回到家中，李章西把李小龙的情况告诉李丁氏。他怀疑李小龙的霉毒和谢正中有关。
“这怎么可能？”李丁氏不以为然道，“昨晚你们半夜才回来，两个人敷药之后又一直聊着。姑爷他根本没有沾边呀！”
“他要是干这事，一定是在我们睡觉的时候。田中大夫说，小龙只是在右眼的伤口感染了轻微的霉毒，可以确定，是在受伤之后感染的。”李章西道。
“要是这样……”李丁氏想了想说道，“我看，应该是打弹弓的人，把霉毒涂在石子上的。你耳朵也被打破了，明天去医院顺便查一查，看看有没有被感染霉毒。”
“你说得也太玄乎了。”李章西道，“估计打弹弓的人没有那样高的技术。经过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更加怀疑谢正中了。”
“我看你才玄乎呢！”李丁氏道，“小龙被打之后，身边一直没有离开过人。你怎么就知道怀疑自家人呢？
你要是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弄得纷纷扬扬、鸡犬不宁不说，不但小龙和正中结仇，我们老两口子和姑爷也无法相处了。”
“夫人说的有道理。”李章西道。
“再说，”李丁氏道，“现在得这种病的人多着呢！李大虎不也是得过吗？大夫还说他不能生育，可是……”
“别提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李章西怒道。
“唉……但愿小龙不会像他大哥！”李丁氏感叹道。
……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李章西整天守在病房里陪伴李小龙，李丁氏也经常抽空来一起服侍李小龙。
因为担心李章西因此耽误生意，同时她自己还要照看家里，李丁氏便提出花钱雇李王氏来照看、服侍李小龙。
李王氏是李章西侄儿的遗孀，三十岁，人长得十分标致，丈夫刚去世两年，留下四岁的儿子李得钢。
李王氏和死鬼丈夫的婚姻也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的，叫包办婚姻。
丈夫生的虎背熊腰，但却好吃懒做，并且横行乡里，动不动就惹是生非。
他对李王氏百般挑剔，张口就骂抬手就打。
开始公公和婆婆总是护着自己的儿子，但李王氏的善良与柔弱使他们良心发现，渐渐改变了态度。
李王氏前两次怀孕都流了产，一次是因为遭到丈夫酒后发飙毒打，另一次是因为繁重的劳作。
所幸李王氏第三次怀孕时，丈夫投了“太平天国李家军”。婆婆担心李王氏再次流产，也不再让她干重活。
一年前，李家军头领让人传话，说李王氏的丈夫酗酒滋事，被人打死。
听说自己的儿子死了，李王氏的婆婆惨叫一声“我的儿啊……”便一头撞在墙上，一命呜呼。
李王氏的公公去了他的大儿子家，留下李王氏和三岁的儿子李得钢相依为命。
当时李得钢已经说上不少的话，由于疼爱自己的奶奶和爷爷都离开了，便从此不再说话，除了偶尔叫一声“妈妈”，就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