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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时节,国立小学放了十天的夏忙假,李小龙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了大李庄。
第二天一早,席彩虹来到李小龙家中,一句话不说就扑进李小龙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李小龙先是大吃一惊,但见这时候家里没有别的人,便轻轻地搂着席彩虹,一面怜爱地替她擦着眼泪,一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席彩虹小时候既漂亮又聪明,在李家念了四年私塾,讨得李家人的欢喜,与李小龙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是,席彩虹还在襁褓中时,父母就给她定了娃娃亲。她十四岁时就被迫退学,嫁给二十岁的屠夫管大宝。
五年后,就是在李小龙租用管家院子的第二年,她生了女儿管丫头。
管大宝性格粗暴,一不高兴就动怒,打骂席彩虹如家常便饭。
从管丫头十岁那年起,席彩虹就年复一年跟管大宝建议让她上私塾念书,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能嫁给书香门第。
“丫头念书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把给人家,瞎花钱!”管大宝总是这样一口回绝。
见管丫头勤快,管大宝卖猪肉忙不过来时,就带着她做帮手。
女孩子不裹脚,是很难嫁出去的。但为了不影响管丫头做事,管大宝坚决不准席彩虹替管丫头裹脚。
于是,管丫头成了乡村里百里挑一的大脚女孩。
管大宝对席彩虹的凶狠、残暴,在乡邻看来是极其平常的,甚至是天经地义的,只有不让管丫头裹脚这件事,遭人诟病和不齿,被视作洪水猛兽、大逆不道。
管大宝和李大虎都住在街西头,相隔五家人。
李水是李大虎的二儿子,他见管丫头人长得十分标志,又跟着席彩虹学了一点文化,便心生喜欢,但看着管丫头的大脚,却一次次心灰意冷。
更让李水心生厌恶的是,李大虎和管大宝向来不和,曾经发生过多次冲突。
李大虎最有力的“武器”就是自己有四个儿子,而管大宝只有一个丫头。因为只有女儿而没有儿子,一样是被看成断子绝孙的。
李水看到管大宝凶神恶煞的样子心里就发毛,再想想他的横行霸道和残暴凶狠,便一次次打消了对管丫头的想法。
见自己的大哥已经娶妻生子,李水很是眼红,心中十分着急,便跟李大虎嚷着要娶媳妇。
经过清末民初的社会改良,这时候乡村的婚俗习惯也有了一点进步。虽然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被媒人介绍的对象本人可以见面了,双方家长也多多少少听一听年轻人自己的意见。
媒人左一次右一次给李水介绍了不少对象,可是他不是觉得女方丑,就是嫌人家不识字,而他相亲时心中的参照物就是管丫头。
这样,一次次的相亲失败,让李大虎花的钱都打了水漂,也让媒人失去了耐心。
“俗话说,买猪不买圈。我娶媳妇,管他管大宝什么!大脚怕什么,娶回家不让她出门就是!”
李水在“山穷水尽疑无路”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娶管丫头为妻。
……
这天晚上,见醉醺醺的管大宝回到家,席彩虹赶忙扶他上床上躺着。
“去把丫头给我叫过来!今儿李大虎跟我说,他家老二喜欢我家丫头。我看丫头也不小了,就答应了这桩亲事。这事就这么定了!”管大宝道。
管丫头虽然自小生活在不和谐的家庭里,没能在私塾里念书,但在席彩虹的苦心教育下,识了不少的字。
席彩虹一心一意希望管丫头将来能够嫁给书香门第,这在管丫头的脑海里打下深深的烙印。
因为知道李水不学好,管丫头死活不同意与他成亲。
“自古以来婚姻就是由父母做主,这门亲事是我和李大虎定下来的。你们娘俩哪个再敢啰嗦,老子宰了她!”
管大宝说完倒头便睡着了,那鼾声就像炸雷。
席彩虹和管丫头如五雷轰顶。她不想让女儿走自己的老路,但也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面对凶神恶煞的管大宝,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万般无奈之下,母女俩只能抱头痛哭。
管丫头忽然想起来,前一天看到了李小龙一家人从门前经过。
……
第二天一早,等到管大宝吃过早饭离开家,席彩虹顾不上吃口饭,立刻奔向李小龙家。
但席彩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刚刚出了家门,就被李水盯上了。
听管大宝说要将管丫头嫁给自己做媳妇,李水高兴得不得了,吃过早饭就往管庄跑,可到了管家门前,又觉得不好意思,便躲在墙角后等着。
发现席彩虹慌慌张张地出了家门,李水立刻起了疑心,便悄悄跟着她。
到了李家老宅子,席彩虹哭哭啼啼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唉……”李小龙挠着头说,“这事情……难啊!让我再慢慢想想!
老同学,你也太心急了。把你闺女说成我们的闺女,别人听到你这样说,会产生误解的。以后要注意哟!”
“你说什么?小龙,丫头就是你的亲闺女啊!”席彩虹深情道。
“什么?我的亲闺女,怎么可能?”李小龙惊讶道。
“你、你难道忘了十七年前在我家住过一宿吗?”席彩虹问。
“没忘啊!我当时租你家的院子收粮食。管大哥经常留我喝酒吃饭。有一次我们喝醉了酒,我在你家住了一宿。这和你闺女有什么关系呀?”李小龙道。
“你这是吃鳖肉装瘪三。管大宝娶了我四年,我都没有怀上。他因此经常打我,骂我是不会下蛋的鸡。
那天夜里,我上了你的床,就怀上了丫头。这件事,你也忘了?”席彩虹着急道。
李小龙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过“这件事”,但看着席彩虹不同寻常的神情,又不敢轻易做出否定回答。
想了一会,李小龙道:“哦,我想起来了。我一直以为那是做梦呢。真没想到,会是真的。唉……都怪我粗心。
可是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让二水子知道丫头是我的,那他不就罢手了吗?他该不会娶自己的堂妹吧!”
“管大宝那畜生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说出这件事来,恐怕和丫头早没命了。现在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席彩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