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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永富知道，是在另外四个人不愿意回去的情况下，自己才得到这个“八选四”的机会。
登上卡车，包永富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
见到杜鑫磊和罗小花一起向卡车走来时，包永富又慌了神：“看来杜主任改变了想法。他要是回去，那就多了一个人。
他们是不会留下沈教官的，因为他不回去，罗教官也不会回去。
那就只有我和胡五湖两个人中留下一个，而我是职位最低的一个，留下的人一定是我。
回到部队里，我好歹也是排长连长的，在军校里啥都不是，还要一天到晚上课受洋罪。”
又听说罗小花也要留下，包永富心里高兴极了。他期盼着罗小花不要再改变主意，希望卡车赶快离开。
包永富就是这样一个内心没有定力的人。
他在执行监视瞿春秋、常玉丽和李德钢任务时，本来杜鑫磊是再三叮嘱他，不是遇到危及自身安全的情况，绝对不可以开枪。
可他一见到李德钢向他冲过来，就慌了神，害怕对方会提前开枪，于是就向李德钢开了一枪。
开枪之后，包永富就后悔了，害怕自己会被查出来。
直到杜鑫磊说，因为蒙着脸不会有人认出他来，而且他用的是杜鑫磊的枪，不会有人怀疑他的，包永富才安下心来。
客船离开码头后，包永富又开始紧张忧虑起来。他担心，万一“沈副官”知道了是自己开枪打伤他，那肯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包永富开始后悔不该和“沈教官”一起回来，觉得不如留在军校安全，因为有杜鑫磊在身边保护自己。
客舱里是两张上下床，包永富和胡五湖睡上铺，李德钢和常玉丽睡下铺。
经过一路上的折腾，李德钢感到伤口受到拉扯和颠簸，一阵阵疼痛，躺到床上不一会就呼呼大睡。
常玉丽和胡五湖在李德钢呼噜声的感染下，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只有包永富睡不着，他在翻来覆去地想着心事。
突然，李德钢说起了梦话：“不是杜先生，是包永富！抓住他……”
听着李德钢的梦话，包永富吓得心惊胆战。他害怕常玉丽和胡五湖也听到，便静下心来观察，发现那两个人在熟睡中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包永富很快又开始恐惧：“沈教官已经知道是我开枪打伤他，那他伤好了之后一定会报复我，我又如何是好？
我必须先下手为强，最好在轮船或者火车上找到机会下手。
如果在船上和火车上没有机会，那到了海州，千万不能让他先入为主，我要立刻找关团长，告发沈教官阻挠和破坏军校学员革命运动的罪行！
可是，校长说，关雄是常玉丽的亲舅舅……”
……
傍晚，在南京火车站的候车大厅了，平躺在长椅上的李德钢，见没有座位的旅客站在边上，就叫胡五湖将他扶坐起来腾出座位。
“二位请坐这儿吧！”李德钢招呼着站在边上的一男一女。
“谢谢！”那男的应道。
“啊！你是表姐夫！”李德钢见是汤苏红惊喜地叫道。
“德钢，怎么是你呀！”汤苏红也是十分惊喜。
“德钢？”包永富大吃一惊，心中想道，“他原来就是李德钢！原来武山峰的怀疑是正确的！
这个家伙太狡猾了！我回去立马向关团长揭穿他的鬼把戏！说不定武山峰就是李德钢害死的。”
李德钢注意到包永富表情的变化，连忙说：“表姐夫你弄错了，我是沈招银，是李德钢的同学，我们长得一样。李德钢已经被沭阳县的夏县长杀了。”
“你不是说你装疯卖傻被放回来的吗？去年寒里你不是回到汤沟的吗？”汤苏红问。
“那也不是李德钢，是李德锡冒充的。外人一般看不出来我和他们兄弟俩有什么区别。”李德钢道。
“该死的骗子！”包永富在心里骂道，“想骗谁呢？不是你自己先喊‘表姐夫’，他才叫你‘德钢’的吗？别以为满世界的人都是傻瓜！”
……
“水、水……”李德钢叫道。
包永富睁开眼，见常玉丽的床空中，睡在上床的胡五湖在打着呼噜。
“李德钢正在发高烧，常玉丽应该是去方便了。我下去捂住他的嘴巴，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完蛋了。要是常玉丽突然回来，我就说给他倒水喝的。”
想到这里，包永富悄悄从上床下去，先倒了一杯开水，然后，用被子蒙住李德钢的嘴巴和鼻子。
李德钢的胳膊也被包永富按在被子里，两条腿在拼命挣扎。
包永富翘起一条腿压在李德钢的腿上。这一动作发散了包永富的注意力，李德钢的一只手从包永富的胳膊肘下挣脱出来，去抓包永富的手。
包永富重新把李德钢的手塞进被窝，两只胳膊肘紧紧地压在李德钢的胳膊上。
李德钢的双腿渐渐失去了挣扎的力量。
“咚咚咚”突然传来敲门声。
“谁呀？”胡五湖迷迷糊糊地问。
“等等，我去开门！”包永富赶忙去开门。
“对不起，我刚才出去忘了带钥匙，影响你们休息了。谢谢你哦！”常玉丽笑着说。
“不用谢。我已经被沈教官吵醒了，他说要喝水。我倒了水，他又睡着了。我刚才摸了摸他的脑门，很烫。常秘书有退烧的药吗？”包永富道。
李德钢轻轻咳了一声，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
“这个狗东西命真大！”包永富在心中骂道。
常玉丽把李德钢的手掖在被子里，忽然发现李德钢的指甲上有点红色。
“包永富，刚才沈教官抓破了你的手！”常玉丽道。
“没、没有呀！”包永富慌慌张张道，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有抓痕。
“让我检查一下！”常玉丽道。
“哦，我想起来了。我刚才倒水给他喝，他用手乱抓，没注意他弄破了我的手。”
包永富说着，脑门上渗出汗珠。
……
到了海州，李德钢被送进海州医院。
晚上，关雄来到病房，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李德钢的双手：“我在市里开了一天的会，没能亲自到火车站接你们。”
“没什么，都是你的老部下了，没必要讲究的。哦，常玉丽小姐是例外哟！”李德钢道。
“嘻嘻嘻……”常玉丽笑起来，“不害臊！告诉你吧：我才是老部下呢，都二十三年了！”
“什么？你笑死我了。你生下来就给团长当兵呀？”李德钢道。
“是呀！你说的没错。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团长不知道我是女孩，抱着我说，等我长大带我当兵。我妈说我是女的。他说那就让我当女兵。”常玉丽说。
“团长是你什么人啊？”李德钢问。
“舅舅呀！”常玉丽答道。
“怎么瞿校长和关团长都是你舅舅呀？”李德钢问。
“瞿校长是我表舅舅，关团长是我亲舅舅。”常玉丽笑道。
“好了。”关雄道，“闲言少叙，言归正传。海西是淮盐产地，盐税是国家和地方的主要税收来源。
海州地区下辖的好几个大盐场，盐匪猖獗，盐工生活艰难，盐商和盐枭与官府勾结，逃避国家税收，破坏盐税，谋取暴利。他们势力很大，作恶多端，为患多年。
我们税警团的主要任务是：出兵清除盐枭，解散盐匪，整顿盐业市场，保证国家与地方的税收，保障一个师的后勤。
七天前，宋财长发来电报问我们还需要什么支持。我便提出了要你们归队的请求。你脑子最好使，看看有没有好方法。”
“团长，”李德钢十分冷静地说，“您可历来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什么能够阻挡您胜利的步伐？”
“你不要卖关子了，快说一说怎么办吧！”关雄笑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德钢道。
“言之有理！可现在他们都藏在什么地方，我们一无所知。”关雄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德钢道。
“前几天，我已经派出去好几批侦察兵，他们或者有去无回，或者无功而返。”关雄道。
“那是因为土匪知道，您派去的兵是要他们命的，他们怎么可能不拼命呢？
何况土匪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咱们去的人多了，土匪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咱们去的人少了，土匪就一定会收拾咱们的。”李德钢道。
“你分析得太对了！”关雄站起来兴奋地说，“那你具体说说该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德钢答道，“收买民愤不太大的土匪和盐枭，然后各个击破。”
“好主意！不过，土匪怎么会相信我们？谁能够担当如此重任，联系上土匪？”关雄问。
“在下愿效犬马之劳。”李德钢答道。
“真是太好了！”关雄高兴道，“不过，你现在身负重伤，哪能……”
“舅舅，”常玉丽急切地插嘴道，“等到德钢伤好了再说吧！”
“团长，”李德钢道，“不用多说了，我现在就替您去办！”
“现在？”常玉丽惊讶道，“你疯了！”
“你需要多少人？”关雄问。
“团长，”李德钢笑着说，“不需要一兵一卒。只需要银子和武器弹药。”
“请细说！”关雄道。
“我五表叔王五虎以前干过盐匪，他熟悉情况，您派他去，他一定会完成任务的。祝团长药到病除！”李德钢道。
“我有什么病？”关雄感到奇怪。
“盐枭不是舅舅的心病吗？”常玉丽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