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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春节过后溥仪要移居天津，田中茂便让索招银和田中千惠提前去天津，住在租界里日本公使馆为他们准备的寓所里。
寓所在三楼。到了门前，索招银拿出钥匙开门。
“等等！”田中千惠拦住索招银，随即敲门。
门开了，里面的热气扑面而来。
“哈吉唛呔，哟啰西库哦呐啊义西吗西（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一个身穿和服的女子弯腰鞠躬打招呼。
“哈吉唛呔……”田中千惠回应道。
“哈依！”女佣人应道，随即从索招银手里接过行李包，踏着碎步进了卧室放下行李包，然后出来又进了浴室。
田中千惠拉着索招银进门，随手关上门，又一把拉住索招银：“以后要记住：进门后第一件事是随手关门，第二件事是换上木屐。”
除了“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其他的，索招银一句也听不懂，便问道：“你们刚才说了什么呀？”
“她到浴室为我们准备洗澡水。”田中千惠道，“她也会一些汉语的。这屋里有暖气，赶快脱掉衣服，我们马上就洗浴！两天没有洗澡，身上都臭了。”
“不是你臭了，是我。我都两个月没有洗澡了。”索招银笑着说。
索招银一个一个地解开棉袍子上的六个梅花扣，脱掉棉袍子，一抬头，却发现田中千惠已经脱得精光光的，心中十分震惊和兴奋，感到浑身发热，热血沸腾。
“怎么这样慢吞吞的？快点脱呀！”田中千惠道。
“怎么能、能够这样？”索招银哆哆嗦嗦道，“屋里还、还有别人呢！”
女佣人出了浴室，到田中千惠和索招银面前停一下脚步，弯下腰道：“叨噪（请）！”
“放心吧！日本人是很守礼貌的，不会对你无礼的。他们男女之间跟中国人儿童在一起差不多，没有什么顾忌的。”田中千惠道。
“这样吧：你先洗，然后我再洗。”索招银道。
“别啰嗦了！快点吧，我就是要教你沐浴的方法呢！”田中千惠说着上前解开索招银的棉裤裤带，笑道，“一个军人还穿着棉袍子和棉裤，这样怎么行军打仗啊？”
“穿棉衣好，子弹打不透啊！”索招银苦笑道，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裤子已经被退到了脚踝，便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下体。
田中千惠蹲下身子，示意索招银抬起左腿让她帮助脱下裤子，然后是右腿。
……
两个人在喷头下洗干净身体后，泡在一个大木桶里。
看着索招银紧张、兴奋又害羞的样子，田中千惠想起来李铜第一次沐浴时出的洋相。
“千惠，”索招银道，“你都已经决定嫁给李铜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我们不能……”
“他现在是病人，医生说，他将来就是好了，也是脑震荡后遗症，就是经常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你是希望我嫁给一个无法做丈夫的人吗？”田中千惠道。
“可是，我们中国妇女有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美德。”索招银道。
“我的天啊！你认为这样的传统是美德？这太不人道了，对女人太残酷了。”田中千惠道。
“那……万一李铜完全康复了，而我们已经结合了。那对李铜公平吗？”索招银道。
“那很好呀！我再和他举行一次婚礼吧！招银君会不高兴吗？”田中千惠道。
“这个……在中国也太离谱了。”索招银道。
“离谱？男人娶三妻六妾不叫离谱，女人嫁两个丈夫就叫离谱？难道你们闹革命不是为了改变这些不合理的社会制度？那你们的革命还有什么进步意义？”田中千惠慷慨激昂道。
索招银想起来五年前自己和田中千惠在土地庙里的辩论，那时他刚刚学习到革命理论和进步思想，他要坚定自己的信念，不能听取任何不一样的声音。
这一次，索招银对田中千惠充满了十分的崇敬。她的几句话，让他看清了中国封建制度的罪恶，尤其是对女性的压抑和摧残。
“怎么突然一点激情都没有了？”田中千惠一边问一边抚摸着索招银的身体。
“我又忽然想起千惠和金子的感情，我离开学校之前，你们一直很好的呀！”索招银道。
“是呀！我们一直是好朋友，也真心相爱过。但后来他另有所爱，我如果再强求他娶我，那他所爱的人会幸福吗？李金君会幸福吗？我会幸福吗？
事实上，不论男孩女孩，都会有懵懂和冲动的年代。招银君没有经历过青涩的爱恋吗？如果我们都抱着旧道德的条条杠杠去遵守，去自责或者谴责，去悔恨，那样对年轻人是不是太残酷了？
你不是特别热衷于革命吗？那我问你，革命的目的是什么呢？”田中千惠道。
“推翻不合理的社会制度，让老百姓过上自由、富裕、幸福的日子。”索招银答道。
“是的。”田中千惠道。
家庭是社会的最小组成部分，我们改造社会必须从改造个人和家庭做起。
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就不会有幸福，同样，爱情不自由，家庭就不会幸福。
如果我们革命者都不能摆脱旧思想和旧习俗的索搏，哪里来改造社会和世界的勇气和底气？那样的革命如何能够取得成功，即使成功了，又有多大的意义？”
一边聆听着田中千惠的话语，索招银一边想到了自己的初恋李小丫，以及仅仅和他有一面之交、一夜之欢的罗青花，索招银深深感到了自己的肤浅和片面，尤其是对女性缺乏充分的认识和尊重。
不过，此时的索招银只是想到自己年少时的懵懂和冲动，让无赖之徒钻了空子，害了天真无邪的李小丫，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冲动给罗青花所造成更加严重的灾难。
以前，索招银只知道裹脚对女性的伤害，而并没有意识到，人们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和婚姻习俗，尤其是男人心中的大男子主义和女人心中三从四德的思想，才是罪恶的根源。
越想，索招银越觉得田中千惠追求真理的精神，尤其是看问题的高度和深度，十分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