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顶点小说】 dingdian666.com，更新快，无弹窗！
五月十九日晚上，渡边小荣来到汉和医院一间病房告诉杜鑫磊：“今天下午武汉政府收到所辖长沙驻守军一个国民党左派军官的密电。
密电说，他们的最高长官是顽固的国民党右派，他已经接受了南京方面的命令，将于后天晚上采取行动，捣毁湖南工会、农运讲习所等机关和团体，解除工人纠察队和农民自卫军武装，释放在押的土豪劣绅，肃清军队中的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左派。”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杜鑫磊问。
渡边小荣答道：“我父亲是中山樵先生的好朋友，他很同情和支持中国革命。
就因为这个，父亲让我来到中国参军，帮助革命军完成打倒军阀，恢复民国的大业。
中山樵先生逝世后，他的新老三民主义都受到了右派的践踏，武汉方面大多数人已经倒向右派，只有少数人表示沉默和反对。
我知道，杜先生是共产党。我想你会有办法告知你的上级，他们会想办法阻止这样的事情，至少可以做好准备，减少损失。
我是说自己感冒了，才能够到医院来就诊，把消息告诉你。好了，我走了。”
渡边小荣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杜鑫磊自从去年底被押送到反省院，就和组织脱离了关系，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上级在哪里。
他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坐火车去长沙，可是，他自己身边的钱所剩无几，根本不够去长沙的来回车费。
杜鑫磊想向渡边小荣借钱，便赶紧出门追他。到了医院门外，渡边小荣的吉普车刚好离开。
俗话说，一钱逼倒英雄汉。此时此刻，杜鑫磊才真正认识到这句话的意义。怎么办？身在异乡的他，只有军校有他的熟人。
杜鑫磊来到军校门口，可门卫说，他已经被军校开除，坚决不让他进门。
门卫被杜鑫磊哀求得没有办法，只好让他打电话给瞿春秋。
杜鑫磊觉得，自己三番五次不听校长的劝阻，根本没有脸去见他。犹豫了一会之后，他终于咬咬牙拿起了电话。
……
出于杜鑫磊的意料之外，瞿春秋不但让他进校园，而且亲自到门口来接他。
杜鑫磊被瞿春秋感动了，他在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只有向瞿春秋和盘说出自己的意图。
又是完全出于杜鑫磊的意料之外，瞿春秋不但借钱给他，而且答应想办法通知在长沙驻军里的国民党左派人士，并且动员李德锡陪着他一起去。
……
到了长沙，杜鑫磊和李德锡到处打听工会和农会的地址。可是，到了每一处，他们都被撵了出来。
那些工会、农会的人都说，他们经常受到这样的威吓，已经习以为常了。
晚上，李德锡和杜鑫磊住在一家小旅馆里。
杜鑫磊说，第二天继续去通知。
“我们说破大天也没有人听一句，还去干什么？明天反正我要回去！”李德锡道。
“德锡同志，你也在农会里干过。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志被反革命军队杀害啊！”杜鑫磊道。
“你就喜欢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难道你忘了罗教官是怎么为你丢掉性命的吗？”李德锡怒道。
“革命哪里有不牺牲的道理？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杜鑫磊道。
“得了吧！瞿校长说，干革命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牺牲。”李德锡道。
“什么叫没有必要？你认为我们五一的游行示威没有意义吗？你认为罗小花的牺牲没有意义吗？”杜鑫磊问。
“你说有什么意义啊？”李德锡反问道。
“德锡同志，那天我们军校的队伍到了广场，起码让工人和市民感受到有革命军人在支持着他们。
罗小花牺牲了，令人伤心欲绝，但她的牺牲是十分有意义和价值的。要不是我们及时保护，那个演说的工人领袖就被抓走了，那样对革命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一个工人领袖的一次演讲，会唤醒许许多多人的觉悟。没有无数工人、市民、农民的觉醒，革命靠谁来干？我们当兵干革命究竟是为了谁？
不去做宣传发动群众的工作，革命不就是一句空话吗？”杜鑫磊道。
“说得好！”李德锡道，“杜主任，说心里话，本来瞿校长让我陪您来长沙的时候，我心里真的不愿意，只是不好驳校长的面子才勉强答应的。”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明天还是回去吧！”杜鑫磊说。
“我还没有说完呢！”李德锡道，“杜主任现在我是完全明白，并且十分赞成您说的道理和做的决定。”
“我决定明天留下来继续去做工作，哪怕只有一个人听我的，哪怕只能减少一个人的牺牲，哪怕能够提高他们一点点的警惕性，哪怕我自己丢了性命，我认为都是值得的。我义无反顾、无怨无悔。”杜鑫磊慷慨激昂道。
“明天我也不走了，再陪您一天！”李德锡道，“不过，我建议，我们得改变方法。”
“太好了！请讲！”杜鑫磊激动地站起身说道。
“我刚才回忆一下今天的工作：我们每到一家，讲了很多的道理，但我发觉能够听得懂的人很少。就像人家讲话，我们也不容易听得懂。”李德锡道。
“是啊！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人们在不明白时就不耐烦，这个很正常。”杜鑫磊道。
“只有一个农讲所能够接受我们的建议。我感觉是因为那个负责人说话口音和我们接近，他完全听明白了您说的道理。我们明天可以请那个负责人和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看看。”李德锡道。
“好主意啊！”杜鑫磊兴奋道。
……
五月二十一日是星期六，那家农讲所提前一天放假了。李德锡和杜鑫磊扑了个空。
来到总工会门前，李德锡和杜鑫磊被站岗的会员拦住：“怎么又是你们！刚才有人来通知过了。你们赶紧走吧，不要影响总工会的工作！”
“农讲所今天提前放假了，你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做？我想见你们会长。”杜鑫磊说。
“谁要见会长啊？”从门厅里走出一个腰间别着盒子枪的人。
“这是我们纠察队吴队长。”站岗的会员介绍道。
“方会长到市委开会去了。”吴队长道，“好像你们昨天来过。我们昨天开过会，方会长说，国民党右派气焰嚣张并非一日，不必大惊小怪。我们有工人武装纠察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什么！”
无奈，李德锡和杜鑫磊又来到纺织厂工会，两个人又是一番苦口婆心。
但这次他们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人家作为来威胁他们的反革命分子捆了起来，绑在门前的一棵大树上。
……
二十一日晚，共产党员、国民党左派及工农群众百余人被国民党右派军人杀害。
被绑在纺织厂门前的李德锡和杜鑫磊被前来工会破坏和抓人的士兵“解救”。
第二天早上，李德锡和杜鑫磊又被带回到纺织厂门前，绑在大树上，让摄影师拍照，然后被被护送回武汉军校。
因为二十一日的电报代日韵目是“马”字，所以历史上称这次事变为“马日事变”。
事变后，右派组织了“中国国民党湖南省救党委员会”，继续疯狂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
作为长沙纺织厂工会破坏国共合作、迫害革命军人的“证据”，杜鑫磊和“沈招银”被绑在树上的照片出现在国民党的《全中日报》上。
不久，武汉政府指示瞿春秋恢复杜鑫磊的教官岗位，并且将他的职务由教务处副主任提升为主任。
从此，杜鑫磊在学员中失去威信，无论是哪党哪派的学员都不喜欢听他的课。
“沈招银”——李德锡也被提拔为校长办公室副主任。他同样受到学员的误解和攻击。
……
在病床上的李德钢也看到了《全中日报》上的那张照片后，仰天长叹：“杜先生从此要背着黑锅生活了，可惜啊！”
武汉政府打电话给关雄核实“沈招银”，关雄说：“此沈招银非彼沈招银。”
关雄挂掉电话后笑道：“此沈招银和彼沈招银，皆非沈招银也。其一是李德钢，其二是李德锡。”
“那我以后是不是用自己的名字了？”李德钢问。
“不。你仍然是沈招银！”关雄笑道。
“罗小花已经牺牲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再顶替沈招银呀？”李德钢问。
其实李德钢心里知道为什么，他这样问，不过是想让常玉丽理解和同情自己。
“如果没有你这个‘沈招银’，沈云善能那样支持咱们革命军吗？他能对农会善罢甘休吗？还有田中父女，他们都是我们潜在的同盟军啊！”关雄道。
“这个……”李德钢挠头道。
“哈哈哈……”关雄笑道，“我知道你是怕玉丽不高兴。其实，玉丽是一个明事理、顾大局的孩子，倒是你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经常婆婆妈妈的。”
“是啊！”常玉丽道，“我经常和他说过，我们是革命者，随时都有牺牲和失去亲人的可能，不能以和平时期平常人的家庭伦理道德来约束自己。
即使是结为夫妻的革命同志，能够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因此，我们不必掩饰自己的真情，不要轻易拒绝战友的真爱。”
“是啊！”关雄道，“知音难遇，真爱无价。”
常玉丽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奶糖，剥了糖纸，把糖块塞进关雄的嘴里；然后又剥了一块放进李德钢的嘴里。
“你自己为什么不吃呀？”关雄问。
“我怕吃糖牙疼。”常玉丽道，“我听沈主任说梦话都说奶糖，便买了几块。”
“奶糖？”李德钢忽然想起了田中千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