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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炼辰说是回京，其实调头又去了租界。
这年间的上海滩，隔着一条河的闸北方面炮火连天。
大批的民众聚集在那里看着国人和日寇打生打死，爱国者义愤填膺，热血者咆哮愤怒，但也有麻不不仁的说些，日本人来了也未必不好之类的屁话。
平心而论，租界当局暗中还是偏向中国的。
因为他们在中国得利。
他们更担心日方势大后，会影响他们的在华利益。
所以青帮和上海各界人士对中国军队的支持，他们都不管，就算日方屡屡抗议，西洋领事甚至讥讽说他们战场上打不下的东西，靠和租界当局闹腾就有用啊？
但不管怎么说，表面上来看，租界都是中立的。
此时租界内一个拥有中国官方身份的人都没有。
因此当杜月笙见一辆车开进家门，沈炼辰从车上下来后他都惊呆了。
他赶紧三步并两步的迎上去，将沈炼辰拉进屋抱怨道：“你如何来了，要是被那些人晓得肯定要有麻烦。”
“不得不来。赶紧帮我联系蔡廷锴。”沈炼辰说。
杜月笙一愣，想问他原因但忍住了，点点头只和他征询：“让他来这里还是？”
“能来更好。不急，我等的起。”
一二八这种程度的战争，放在此年间已是相当激烈。
但双方都是在添油，中国方面是因为运输能力原因导致，日方纯粹是海陆两军彼此内讧加上心思不定，所以往往打打停停，并不是持续性的连续攻杀。
比如这会儿，闸北方面的炮火又停了。
联系完那边后杜月笙告诉沈炼辰：“他争取晚上过来。”
又说：“我和他说我急着要见他，有些东西要给他，但我昨天才送些东西去的。他就说晓得了。”
电话里不好多讲的。
租界的电话房是不是滴水不漏谁晓得呢。
沈炼辰没吭声，只在那里琢磨。
时隔这些日子，杜月笙越发的看不懂他，好在杜月笙晓得彼此间的情义没变。
但一个朋友从微末时崛起，到坐在你对面，你都不知道他的深浅，这种感觉对杜月笙来说既新鲜其实也不例外。
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崛起的啊。
沈炼辰在想：“一二八打到这里，我已经该为后续做准备了，为配合王亚樵的行事，我该发动军统对张东珍领导的梅机关做些动作才对。”
只是如何做呢。
如今的沈炼辰当然不会以身做饵，他肯手下都不让，对方也不会信。
丁默屯李士群的关系现在不能动，为区区一个张东珍将他们现在就曝光那叫无度。
思来想去，张啸林也不能动。
这年头的张啸林虽然不显，但已是日方的嫡系。
上海没有沦陷之前他没什么用，上海沦陷后守着张啸林围着他的交际圈点名就能直接将沪上的汉奸掌握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那等臭肉现在杀不得。
沈炼辰最终问杜月笙：“义勇队里能做硬事的有多少？”
“你指的死士？”
“嗯，必死不回的。”
“我心里只有五个，其实有十个，包括马祥生等但是不值当。”杜月笙如实道。
沈炼辰理解，说：“三个就足够，必须要斩断和他们的所有联系，另外要确保他们不会学战国的秦舞阳，平时硬朗真正遇到事却怂。你确定后派他们潜入日租界，依次动手。”
“怎么个依次法？”
“先用一人刺杀日方商家的重头人物，无论成于不成，在日方戒备时第二三人直接攻击日军警机构，哪怕是路上行进的军车都行。务必声势要大，另外要营造出前赴后继的场面。吸引梅机关的注意。”
“好。”杜月笙一听就懂了，所以他说：“这样他们会上当吗？”
“他们想不到的。”沈炼辰和他都没说自己和王亚樵的商议。
杜月笙也明智的不问。
时间很快到了傍晚。
冬日的天黑的早的很，六点时不点灯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蔡廷锴是在八点前来到这里的。
见到沈炼辰他也一惊：“沈处长可是有什么指示？”
“纯粹私人和您见个面。”沈炼辰说完抱歉的对杜月笙道：“月生哥，接下来的事只能我和他说，还望您不要介意。”
杜月笙哈哈一笑洒脱的转出书房。
门关上后，沈炼辰开门见山的告诉蔡廷锴自己的判断，说完中国难胜的分析后，沈炼辰道：“蔡将军，制怒。”
蔡廷锴几番要炸，终是一叹。
国力这个样子有什么办法。
如今沪上之战已是近乎举国之力在打，对手却不然，要是日方真的狠下心将上海也当东北来折腾的话，他明白光有决心是没用的。
“兵家的事您比我懂，日方要动摇我军防御，无非正面强压之外从侧翼再出手。事实上日方已经展现这种意图多次了，只是我们顶住了而已。”
“陈诚部，胡宗南部都在增援途中，其实他们要是能早来的话，局势不会这么吃力。”蔡廷锴想想还是说了句不满。
他觉得沈炼辰看似天子近臣其实不是。
对这样的人物，沈炼辰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态度，他道：“他要是不这么做都不是他了！”
两人正说着呢，杜月笙忽然推开房门脸色不虞的道：“炼辰，我刚接电话。有消息说日方得知你和蔡将军在这里，他们已向公董局施压。”
蔡廷锴闻言脸色一变：‘沈处长，你先走。’
“无妨。”沈炼辰却不动如山：“日方敢进法租界吗？不敢。法国人敢搜捕杜月笙的家吗，他们也不敢更不会。这个电话无非打草惊蛇而已。但他以为我是蛇吗？”
说完他冲杜月笙安排道：“月生哥，你现在就让弟兄安再打个电话去公董局举报，说辛伟明去找黄金荣了，过会再打个电话去日领事馆，说我沈炼辰竟东渡日本睡到野村老婆的床上了，要他们赶紧去抓。”
本有些慌的杜月笙闻言不由大笑。
蔡廷锴也笑，同时惊讶的看了沈炼辰一眼，人比人才知道个高低。
战场上的本事他自诩不输那些狗屁天子门生，但沈炼辰刚刚得到消息后的一番镇定反应和急智，却是他自愧不如的。
此子真的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