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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掩去鬼气？
这便是野鬼的机缘，他跟着黑袍人学了一些术法并小有成就。
红馥与乐望都暗暗吃了一惊：实在是看野鬼如今的状态，真看不出他鬼力有多深厚，再看他一身新伤，显然是最近又遇见了变故。
红馥上上下下打量了仍跪在地上的野鬼一番，方问：“你在这阳间游荡了多久？”
野鬼老实交代：“快满三年了。”
红馥在心里算了一下时间，大致有了些猜测，但她面上不露，只慢慢地问道：“你在这三年里能躲过阴差拘捕多亏了黑袍人，那么黑袍人可曾要求你做什么了？”
“三年内他并未让小的做什么事，只让小的躲藏好，慢慢积蓄力量以备将来报仇雪恨。小的也知道自己已经见不得光了，一直安安分分地躲在城西墓地里，晚上出来寻觅些残留的香火。一直到今年中元节前几日，黑袍人到墓地找到小的，问小的要不要报仇？”
“小的当然想报仇。”野鬼突然听见乐望清了清嗓子，一个激灵，忙改口，“小的那时比较混账，一心想为小的自家母子报仇，所以就求黑袍人教小的报仇之法。
乐望并未有后续动作，野鬼却将头埋得更低了，战战兢兢地继续道：“黑袍人没等小的求告太长时间就告诉小的，中元节鬼门打开，万鬼夜行，许多凡人不仅会烧纸钱元宝给亲人享用，还会烧一些给路过的孤魂野鬼，小的可以趁此机会四处寻觅并吸取这些香火纸钱，能增长鬼力。小的前两年怕被阴差拘了去，不敢随便现身，除了清明其余时间外只能偶然寻觅到一些香火纸钱，所以鬼力增长得有些慢。小的今年听了黑袍人的话，在中元节出来后，才知有许多与我一样的已经没有亲人悼念的鬼，都等着这段时间内能抢到香火纸钱。开始，小的也不敢太嚣张，只混在这群鬼里偷偷摸摸的……”
野鬼说道此处停了下，他生怕自己接下来的话又遭呵斥，偷偷抬头偷觑着面前的一男一女。乐望见状立刻怒声呵斥：“鬼鬼祟祟，难道还想再受一次苦？”
方才被砖屑射穿身体的灼痛正在慢慢缓解，野鬼好容易才觉得不那么难熬了，听见乐望这话忙低下头去，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这时，红馥也笑道：“还不快老实交代。”
想到砖屑穿身的痛苦，野鬼心里害怕，也顾不得如何组织语言了，只能将过往交代地清楚明白：“……后来小的发现其余鬼抢了这些只会藏起来留着回地府生活，根本不知如何增长鬼力，而小的的鬼力却有明显增长。而且小的也渐渐发现，在这段时间内，阴差是只拘新魂不管老鬼的。小的的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想多抢些香火纸钱多增长些鬼力。先开始，小的只敢推开那些跟小的一起抢食的鬼，那些鬼虽然也有生气反推回来的，但他们打不过小的，都只敢避开了，后来小的胆子就大了些，将一群鬼一通乱打不准他们上前，小的就可独自上前享用。”
野鬼也知自己这样强取豪夺是件错事，越说越心虚，越心虚声音就越低。
红馥见状循循善诱道：“后来呢？”
野鬼忙回：“就这样过了两天，黑袍人又出现了，他表扬小的进步很快，根基打稳了，可以再学一部法门了。小的那时候贪心，一听就立刻跪下了，求黑袍人教小的。黑袍人很快就教了我一段口诀能让我附身在活人身上，吸食活人气运。”
“黑袍人临走前又告诫小的吸食活人气运很容易被阴差发现，让小的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像抢食那样嚣张，一定要低调。”野鬼说到此处，心里恐惧更甚，却不敢抬头偷觑也不敢不说，只能低声颤抖道，“小的学会了这个法门之后，心里记着黑袍人的告诫，没敢立刻用这个法门，只想着要将这个法门用在小的……小的的那三个仇……”
野鬼想起乐望对此事的怒斥，不敢再说“仇人”两字，绞尽脑汁终于改口道：“小的混账，想将这法门用在与小的死亡有关的那三人身上，所以小的还是去抢路边的香火纸钱增加鬼力，另外又设法去寻找那三人。”
红馥又问道：“既然如此，你应该鬼力丰沛，如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野鬼的头几乎触到了地面，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悔恨：“小的本来的确增长了不少鬼力，能打得过小的的鬼越来越少，小的越能享到更多的香火纸钱，鬼力就真增的越快。那几天，但凡是遇到抢食的鬼，小的都能打过，小的就贪心起来，渐渐动了要去抢有主的香火纸钱。事情本来也很顺利，我一夜之间就增长了不少。那时，小的就觉得自己很厉害，别的鬼都不是对手，轻敌大意了，在一次抢夺时就阴沟里翻船了。”
乐望冷哼道：“似你这般，活着害人，死后害鬼，就该被打。”他一说话，野鬼就不敢再说下去了，只规规矩矩地弯腰躬身，做虚心受教状。
红馥对打鬼的人更好奇，催道：“继续。”
野鬼等了数秒，见乐望没再开口，才又道：“是中元节前一天，恰好有户人家新死了人过五七，小的见那里香火鼎盛，纸钱元宝堆积如山，就动了要去饱餐一顿的念头。小的躲在一边等着仪式开始，那新死的鬼是个老头也赶回家享用，小的就将他拖到了一旁，不许他去。但那个鬼老头不愿意，就与小的厮打起来，他不是小的的对手，不一会儿就被小的打得鬼哭狼嚎的，只能躲在一边咒骂。小的从小就是咒骂声里长大的，这点骂声对小的而言不过是耳旁风，但一直听着也心烦，小的不耐烦，又对他打骂起来，他打不过我，逃得远远的，但也不走，骂小的骂得更厉害了。”
“这动静可能大了点，就惊动了新鬼的家人，估计应该是新鬼的老婆。我听见那老太太对请来作法的和尚说她觉得她心神不宁，他家刚死的老头是不是被欺负了？那和尚就说可以念一部《金刚经》驱邪祟。”野鬼讲到此处，又想起了被《金刚经》驱打的狼狈来，不由瑟缩了一下，“小的本以为，那些和尚看不见小的没什么道行，而且他们一直念的经对小的也没什么伤害，也就没放在心上，照样大剌剌地上前。哪里知道《金刚经》这么厉害，小的刚到近前，就被经文给困住不得动弹，只能挨打，小的费了吃奶的劲才逃出来。”
乐望观野鬼的伤痕上确实有佛经金光，知道他这话基本属实，又耐着性子听野鬼继续絮絮叨叨。
“这么一来，小的那几天拼命抢夺得来的鬼力都被消磨干净了，小的不甘心。”野鬼说到此处，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含糊起来。
但乐望岂能容他这般惺惺作态，厉声道：“好好说话！”
野鬼不敢再外露情绪，只能提了提精神续道：“小的逃出来后，鬼力散去了大半，比之前还不如。有些被小的打过的鬼看见了，也都跟着上来踹一脚，小的不过一双拳脚，这时哪里能打过他们的群殴。小的不得已之下想到了黑袍人教过的附身吸取气运的法门，小的都快被那些鬼们打死了，就再也顾不上黑袍人的告诫，随便抓了个路人就想往上附身吸取气运以便能恢复鬼力。但是，也不知道是小的刚学会，运用得不熟练还是怎么的，小的试了好几个路人，都没能成功。一直到前天半夜，小的又一次被其它鬼们逮住挨了一通老拳。小的好不容易才从里面逃出来，刚好就撞上了这个骑电动车回家的男人，小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又一次试了黑袍人教的法门，就这么跟上了这个姓李的男人。”
“小的刚开始还不太敢太明目张胆，只是附在他身上，趁着夜里他熟睡时才敢偷偷默念法门吸食气运。这气运比外面的香火纸钱要好很多，小的只是吸食了一小会儿，就觉得精神恢复了一些，没有原来那么虚弱了。而且，小的附在他身上，有了他的遮挡，连白天的阳气对小的的伤害都小了许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小的觉得附身吸食这个法门比与其它鬼抢食好多了，既不用与其它鬼争斗，得到的益处又多，就安心地在他身上待着了。”
野鬼停了下来，暗暗揉了揉被砖屑射中的伤口，他知道附身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的，不能耍心机，只能坦白，但他还想小小地分辩一下，尽量减轻自己的罪行：“因为担心会被阴差发现，小的也很克制，一天之内只是偶尔吸食一下气运，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乐望大怒：“心机不纯，伤人气运，居然还敢狡辩自己无害？”
野鬼骇得瑟瑟发抖，不敢发一言。
红馥突然俯身，手指从野鬼伤痕处轻轻拂去。野鬼看着那芊芊玉指向自身拂来，更是骇得毛骨悚然，颤抖着求饶：“仙子，仙子，小的真的是句句属实，不敢有半点虚言。”他那已经淡的几乎不见的虚影又透明了一分。
指尖从野鬼伤痕上一掠而过。
野鬼立时浑身都战栗起来。
手指从虚影中收回，在离开野鬼时指尖一勾竟从虚影中勾出了一道透明细线。野鬼此时不用他人提醒，都知道这道淡得几近虚无的细线是自己本就残缺不稳的魂魄的一部分。他不敢乱动，也不敢开口求饶，只睁着一双含有血泪的空洞鬼眸可怜巴巴地看着红馥。
“你可别再张口就辩解自己无辜了。”红馥轻笑着，“这会儿害怕成这般模样，作恶时怎就不想想后果呢？你后来又做了什么恶事，导致了你再次受伤？”
停顿了片刻，让野鬼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后，她才屈指弹了弹附在指尖的魂线：“你这伤痕上留下的可不止有佛经金光痕迹。”
红馥与乐望不同，一直都带着盈盈笑意，但有道是咬人的狗不叫，这笑意在野鬼看来还不如乐望的怒容更让他好猜几分。野鬼无法揣测红馥的心意，只立刻摇摇头：“小的后来真没做什么，就是偶然吸食一下气运。小的这第二次受伤真的很无辜。”
红馥轻轻笑出声来，一双潋滟双眸微合，半遮半掩了几分讥诮嘲讽：“无辜？”
乐望则是双眼一瞪，如两道寒冰般的目光带着森森冷意射向了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