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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戍国和吴忆俭也是同一天回去的。
但殷菲郁既然自己说了要陪一陪汪秋，也就不好意思改口了，只眼巴巴地看着爸爸的车好一会儿才跟爸爸和吴忆俭道别。
殷戍国没有多想，女儿既然是跟着领导出差的，当然是先回公司才显得敬业，毕竟女儿刚工作还没满一个月，还是要好好表现一下的。
殷菲郁恋恋不舍地弃了殷戍国，跟着费鞅上了车，顺利地接上了汪秋回九州。
准备听听殷菲郁是如何聊出朵花来的费鞅不得不失望了。
两个女孩子并不熟悉，本就没什么共同语言，殷菲郁不善找话题，不善与人打交道的汪秋更是如此，坐在后座的女孩相互看看，费劲地寒暄了几句后就没有什么话题可聊了，然后尴尬地相互笑笑。
气氛有些安静，安静到诡异，好在这诡异的气氛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有了解决之道。因为汽车上了高速后不久，两个女孩相继就睡着了。
这个实在是怨不得她们。
汪秋因为这几月的遭遇枉费了不少时间，心里正愧疚着，又担忧汪父的病情，又害怕与妈妈李春来的相见，晚上其实没有睡好，辗转反侧，生生熬了大半夜，直到快天亮时才浅浅地眯了一会儿。但因为已经定了出发的时间，汪秋担心自己睡过头，早就定了闹钟，还没睡上一个小时，闹铃就响了。汪秋也不敢再睡，昏昏沉沉地起床了。
殷菲郁同样没有睡好，自小大大几乎很少做噩梦的她由于结界中的经历，晚上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被活活吓醒了。
车载电台里恰好在放德彪西的《月光》。舒缓的曲调入耳，渐渐宁静了心神，一人一妖不知不觉就入睡了。
这就是陪着汪秋聊聊天，说不定能心情好一点的做法？
费鞅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小姑娘们。一人一妖各据一方。汪秋还好，仰着脖子靠在车门与后座靠背形成的角落中不动。殷菲郁不一样，就见她靠在靠背上不时往下一点脑袋，然后再靠着，不一会儿又往下一点，如此往复。
费鞅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了勾，将《月光》调成了单曲循环，又施了个小小的术法将后座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殷菲郁又回到了那座森林里。
她独自奔跑在茂密的丛林里，荆棘遍地。她虽然是植物成精，却从未生活在这样原始大森林中，根本没有野外生存经验，早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刺人的荆棘刮得遍体凌伤了，但是她并没觉得很疼，轻微的疼痛感外更多的是酸酸麻麻的感觉，而且伤口看着有些可怖，于是心中的恐惧就更盛了。
心跳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尤为显著，像是有响鼓不停地在耳边捶打。
殷菲郁烦躁不安地不停变换着姿势，偶尔发出一声不满的叹气，听上去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这是在做噩梦？
费鞅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多，到了午饭时间了。汽车在十五分钟后拐进了服务区。
汪秋睡眠浅，车刚一停稳，就像是接收到了信号似的立刻睁开了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的景象。
费鞅道：“休息一下。”
汪秋明白过来，“哦”了一声，伸手轻轻地推了下殷菲郁试图喊醒殷菲郁。
殷菲郁顺着汪秋的手晃了两下，这两下一晃似乎刚好晃到了个舒服的姿势，连眼睛都没睁，哼哼两声又睡过去了。
殷菲郁跑累了，站在林中大口大口地喘气。
抬眼望去满目的绿色，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怎样才能出去呢？
本该是暗示了生机和希望的绿色此时带给殷菲郁不祥的预感，她拍拍头，自己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不记得了，但是，殷菲郁总觉得不该是自己一个人，她是有同伴的，可同伴是谁？她挠了挠头，想不起来。怎么走散的？她又挠了挠头，还是想不起来。
殷菲郁苦着脸。
“小殷。”
“小殷。”
……
有谁在喊自己？声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殷菲郁终于听清了，她向远处欢呼，脱口而出：“师兄。”
殷菲郁猛地睁开眼，熟悉关切的面容瞬间就撞进了眼眸中。她揉了揉眼睛，终于恢复了一点清明：“师兄？”
她还没完全清醒，声音也因为睡觉而变得有些干涸沙哑，听上去更加娇软柔弱，叫人听了顿生怜惜。
费鞅道：“终于醒了，下车吧。”
汪秋也跟着道：“你睡得好沉啊。我们叫了你好几声。”
殷菲郁这才警觉自己很没有形象地倚在靠背上，忙坐直了身体，又搓了搓面孔，终于将瞌睡虫完全赶走了。她歉意地笑笑，忙跟着下了车。
服务区的午饭自然是没有太多可选择的。
费鞅对吃食向来是没想法的，不过是考虑到两位小姑娘会饿才决定吃饭的，自然是由着她们决定。
汪秋想到干扁的钱包，只在脑中思索一个合适的借口。
殷菲郁看着紧皱眉的汪秋，又看看站在一旁的费鞅，知道这个时候得发挥助理职能了，问：“师兄，我们吃面好不好？”
费鞅没意见，随意地一点头，算是同意了。
殷菲郁又去拉汪秋，询问：“我们去吃面，好吗？”
比起需要三十元一份的快餐，这家店的面从十几元到几十元不等，殷菲郁估摸着应该是汪秋能承受的。
但自小生活富足的殷菲郁还是高估了。
汪秋知道殷菲郁的好意，摇摇头，拒绝：“我早饭吃得多，不怎么饿，你们吃吧，我去吃个包子就行。”她很庆幸，正当自己想不出合理借口时恰好看见了店铺里还有包子卖。说罢，她也不等殷菲郁了，直接跟服务员买了一个菜包，拿着那个菜包对殷菲郁道：“我先吃了，你们慢慢点。”
殷菲郁愣了好一会儿，呆呆地看着汪秋走到了一个角落里落了座。
殷菲郁知道汪秋家境不好，但是当她看见汪秋这样行事时，就知道自己还是做错了，有些无助地看看费鞅。
从查出的汪秋的过往来看，她是因家境贫寒而格外自尊又自卑的小姑娘，所以像她这样行事也不意外。
费鞅笑了笑，只道：“你只当不知，还是平常相处。”
殷菲郁点点头，跟服务员点了两份面，转头又道：“师兄，你说我一会儿买些零食，请她一起吃零食，她会不会不高兴？”
她自忖自己的食量并不大，但是那么小的一个菜包好象也是吃不饱的。
人心本就是最难揣摩的，更何况汪秋这样在骨子里刻着自卑的小女孩，这个度就更难把握了。
费鞅并不需要时时刻刻去费心揣摩人心，与这一途上也不精通，难得仔细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试试吧，别表现得小心翼翼的，你就把她当成你同学朋友相处，。”
小女孩喜欢吃零食，殷菲郁这样的做法应该不会太露痕迹。
殷菲郁想了想自己与丁晓晓在一起时的事，点点头。
趁着等待的时候，费鞅顺手递了瓶丹药给殷菲郁。因为在外面人多，他说得就比较含糊：“你前两日太耗精力，才会被梦魇着，这药能补元气。”
殷菲郁这才明白自己为何会连续做噩梦，她笑着接了药，开开心心地道谢：“谢谢师兄。”又拿着那瓶子当艺术品一样看了好一会儿。
费鞅见她这模样，就知道乐望肯定没有跟她细说过这药。但此时此地也不能详谈，只在心里记下了，等着回到了南北泊岸后再说。
等到回到车上时，殷菲郁果然抱了一大堆零食上车。
殷菲郁若无其事地拆了一袋零食，做戏做全套，先问了费鞅，将整袋零食递到他面前：“师兄，你吃不？”
费鞅低头一看，薯片，这是小孩子吃的吧？他都这么大了，吃这个合适吗？师兄的架子端的高高的，微微摇头：“我不吃。”
殷菲郁能感觉到师兄满满的嫌弃，不满地皱皱鼻子，从袋子中捻起一片薯片“咔嚓咔嚓”地咬着，然后才递给汪秋：“吃吗？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啊，陪我一起吃。”
事实上，汪秋在一个人拎着包子先离开后就有点后悔。
她也清楚自己的性格弱点，每当看见别人小心谨慎地顾虑自己穷苦时，哪怕她明知道别人是好意，但是敏感的她心里却很不舒服，所以她就会不管不顾地做出一些伤及无辜的事。事后虽然经常后悔，但每每事情发生时，她还是会脑热冲动。
这回殷菲郁毫无芥蒂地将零食递过来时，汪秋就不太好意思拒绝了，但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地从中捻了一片，放入口中。
上次吃薯片，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第一次拿到了1000元奖学金，她也像殷菲郁这般买了一堆零食回宿舍。
同宿舍的都是与她家境相仿的学生，吃起零食来就觉得格外好吃。
开了一个好头，第二次、第三次……就顺理成章了。
殷菲郁终于与汪秋熟悉起来，不再是干巴巴地几句话后就无话可聊了。从零食口味聊起，慢慢地引申开来。汪秋也慢慢放开心防，从只是寥寥几字的回应慢慢变成了一句话、几句话等。
渐入佳境。
一人一妖谈到了沙口村，殷菲郁没有避讳自己曾经去沙口村调查过。这样坦荡的态度反而让汪秋心中舒坦了几分。
沙口村中有许多可成为谈资的事物，话题也是东拉西扯，跳跃性也比较大。
比如有健身广场上那棵百年朴树，汪秋了解得也挺多：“那棵朴树据说是以前哪个富商造园子时移来的，时过境迁，那个园子早就被毁得找不出半点影子了，却单单留下了这么一棵见证了岁月的朴树。”
比如能说会道又热情的吴姐，殷菲郁刚刚提及吴姐的健谈与乐于助人，汪秋也跟着连连点头：“吴姐人真的很好，我住在沙口村时，吴姐帮了我们不少忙。有时候我们下班回来晚了，他就会帮我们把晒的衣服收起来叠好。”
又比如吴姐家的那只名叫“小玄子”的黑猫。
殷菲郁对那只黑猫很有好感，很喜欢，言语间自然而然地带了出来。汪秋当初为黑猫取名字自然是因为打心眼里喜欢它。
两位猫主子的奴仆更是找到了共同语言，将那小玄子大大的夸奖了一番。
汪秋道：“小玄子很通人性的，你高兴还是伤心，它看你一眼就知道的。高兴时，它会跟你玩得疯一点；伤心时，它就不会拉着你求你陪它玩，它会跳到你身上陪着你坐着。”
世间的动植物们其实都是有灵性的，与人族相处时间长了都多多少少能摸清一些喜好规律，虽然不能交流，但是若是对人族有好感，自然会迎合人族的一些意愿，让人族感受到它们的善意。
殷菲郁点头附和：“小玄子真的很聪明，邹书茗几个月不见它了，它也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她想到了当初小玄子对来接汪秋的曼陀罗妖的评价，又道：“谁会对它好，谁会对它好不好，它心里是有数的，一眼就能辨出来。”
“对对对。”汪秋立刻想起了小玄子以前的趣事，“我们很喜欢小玄子，也经常喂它。所以我们每回下班时，小玄子都会跑到村口去接我们。但村上有个租户就不喜欢黑猫，每次看见它都要打骂，后来小玄子就绕着它走。但是，它其实是很记仇的，有一次晚上我就看见它把那人家门口种的大蒜全拔了出来，还在花盆里面拉屎撒尿。我看见了就制止了它，还说了它两句，你知道它做什么了？”
殷菲郁竖起耳朵，好奇：“它怎么做的？”
“它生我的气，都没让我摸到它，一转身就走了，好几天没理我，我哄了好久才回心转意的。”汪秋说起来后，也想念小玄子了，“那几天没能摸毛，感觉心里都空落落的，总觉得是少了点什么。”
殷菲郁回想了一下与小玄子的聊天，是只高傲的猫，确实会干出这种记仇的事。她跟着笑起来：“小玄子真好玩。它毛茸茸的毛摸起来真的很舒服，油光水滑的，摸起来感觉柔柔软软的。而且，它长得是真漂亮，那身黑毛黑得发亮，就像匹缎子一样柔顺光滑。”
说着话时，殷菲郁还陶醉地伸手摸了几下，仿佛小玄子就在身前一样。
一直在前面沉默的开车的费鞅此时突然插了一句：“小殷，原来你喜欢毛茸茸的动物？”
殷菲郁回道：“当然啊，我最喜欢猫啊、狗啊这样毛毛的小动物了。”停了停，她又补充：“还有小兔子，我以前就养过小兔子，也是黑色的，我给它喂最好的水，最新鲜的叶子，养了十几年，后来死了。为此，我还哭过。结果我爸妈就不肯让我养宠物了，说这些宠物寿命短，每回看见它们死了后像我这样哭，眼睛迟早要被我哭坏的。”
费鞅又问道：“你偏爱黑色的宠物？”
殷菲郁摇摇头：“那倒不是，什么颜色我都喜欢。不管黑毛白毛，只要摸得舒服的都是好毛。”
汪秋在一旁也赞同：“对，无论是哪种颜色的小动物都很好看。”
殷菲郁开始脑洞大开：“其实，如果是纯黑色的猫，黑灯瞎火的，很容易看不见它，会不小心踩到，不利于主子们的安全啊。”
费鞅不再搭话了，只专心盯着前方路况认真开车。
殷菲郁不以为意，转而与汪秋讨论起各种颜色的猫来。
午饭后的路途比午饭前热闹许多，找到共同话题的小姑娘们在后座一边“咔嚓咔嚓”吃零食，一边“叽叽喳喳”地聊天。
时间就相对过得飞快，下午两点半他们回到了南北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