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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楼下商铺众多，但是餐厅也就五六家，殷菲郁最终定了一家过桥米线店。这些时日的相处，她也算是摸清了费鞅对待食物的态度了，师兄不挑食，给他什么他吃什么，若是询问，也基本都是类似“随便”“随你定”之类。
所以，殷菲郁现在仅仅是客气似地征询：“师兄，我们去吃过桥米线好吗？”然后就带头往店里去。
将各类荤菜、蔬菜、鸡蛋和米线一起倒入金澄澄的高汤内，数分钟后，待薄薄的肉类被烫熟后，殷菲郁用筷子挑起了汤里的米线，一股热气就在浮油被破开的刹那蒸腾而出，熏了个满头满脸。但随之而来的是食物那诱人的鲜香，她不禁面露笑意，一面小心翼翼地吹着热气，一面迫不及待地小小地吃了第一口。
末了，还咕哝一句：“真好吃。”
相较于刚入公司时，小花妖的拘谨已经去了不少，换做是以前的她，估计这赞美只敢放在心里而不会说出口的。
费鞅微笑着，也跟着吃了第一口。
这家店的老板很厚道，米线和配菜分量给的非常足。费鞅吃得毫无负担，但殷菲郁就有点困难了，吃了半碗之后就感觉有点饱了，再吃了小半后，已经彻底饱了，剩下的只能一根一根的，慢慢往嘴里塞。
于是，费鞅靠在椅背上，唇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耐心地看着小姑娘在那儿数米粒般的吃法。
明明已经吃饱了，还在那儿拼命地往嘴里塞，她小时候最先背的一定是《悯农》。
殷菲郁有些艰难地吃着剩下的米线。
浪费食物可耻，特别是在师兄面前，千万不能落下个不好好吃饭的印象，要做个好榜样，不然下次怎么劝师兄吃饭呀！
要以身作则！
殷菲郁给自己鼓劲。
但是，真的好撑啊……
大半个小时后，殷菲郁觉得自己撑得快要走不动路了，揉着肚子，慢慢地挪动步子，跟在费鞅身后进入超市，看着他问明了方向，然后又跟着他一路直奔毛绒玩具而去。
大凡吃得太饱，身体里的血液都冲到胃里去疯狂工作了，头脑就有些缺血，人就会变得昏沉沉的，反应也会跟着迟钝起来。
殷菲郁虽然是妖，也不例外，整个妖一直都是些恍恍惚惚的。
在费鞅指着一堆毛茸茸问殷菲郁喜欢哪一个时，她眨着一双眼看看费鞅，又看看那堆毛茸茸，然后就挠着头仔细地想自己喜欢哪个。
看着都挺好看，都很喜欢。
选择困难户殷菲郁上线。
龙猫，肯定是不考虑了，再喜欢也不考虑，有心理阴影。
兔子，两只长长的耳朵软嗒嗒地耷拉下来，看上去萌萌的，好。
恐龙，趴在那里一双小小的眼看着你，仿佛在说快来枕我身上啊，超软哟。
……
站在这堆毛茸茸面前足足有十分钟，殷菲郁挑花眼了，终于将范围从一堆缩小到了两个：一只独角兽和一颗蛋——这是在费鞅眼中的形象。
独角兽，至少还能看出是匹马的形状，脑门上一撮呆毛，顶一根彩色的角，背上靠脖子处长了一双于庞大身躯极不相符的彩色小翅膀。
那颗蛋其实不是蛋，不过是做成了光溜溜的蛋形，下面有两只几乎被遮住的小短脚，上面有一对小小的耳朵，用黑线在蛋身上绣出乌溜溜的小眼、心形鼻子、几根胡子和各带了四个半圆的手臂，就算是只猫了。
而且还都是粉色。
小姑娘这是童心未泯啊！
费鞅看着殷菲郁摸摸这个再摸摸那个，完全是举棋不定的样子。目光也随着她的动作在独角兽和蛋上打了个来回。他突然摸了摸额头，然后绕过她，一手提溜起一个：“走吧。”
殷菲郁张大了嘴巴，看着费秧。
好一会儿，费秧都已经离她几米远了，殷菲郁才回过神来，忙追上去：“师兄，师兄，我只要买一个，你再等我一下下，我立刻选好。”
再顾不上犹豫了，她随手拽住了靠自己近的那个：“等我一下，我把这个放回去。”
是那只独角兽，眼睛在彩色的角上流连了一会儿，咬咬牙，她道：“等我一下下，师兄。”说着，她伸出双手去抱独角兽。
一抱，没抱动；再一抱，还是纹丝不动。
费鞅还拎着那只角没放。
殷菲郁伸着手没再动，只是抬着头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费鞅：“师兄，你松一下，我把它放回去。”
小姑娘那粉嫩嫩的小脸上就差没写上“我很喜欢，我舍不得”这几个字了。
费鞅轻笑：“放回去做什么？都买回去。”
师兄的声音不高，却有强有力的磁性，让殷菲郁不知不觉就听进去了。她讪讪地缩回手，“哦”了一声，跟着他走向收银台，看着他付了钱，然后跟着他下楼，进停车场，坐上车。
直到汽车启动时的那声轰鸣，迟钝的殷菲郁才从恍惚中被惊醒。此时，那两只毛茸茸已经被塞到她怀里了。她抱着两只硕大的玩具有点不敢动弹，只能勉强转过头，看着费鞅：“师兄，我把钱转给你，多少钱？”
原谅她刚刚一直都懵懵的，根本没有注意价格。抱着两只毛茸茸的小短手不方便拿手机，她艰难地够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头摸着随身小包的拉链。
“不用，送你了。”
“啊？”殷菲郁诧异地抬头，刚拿住的拉链从手里滑脱了，她着急地再次去摸，又着急地反对，“那哪行！这钱得我自己付。”
恰好是红灯，费鞅停了车子，转过头来看了殷菲郁一眼，含笑道：“最近忙，让你也跟着加了许久的班，用礼物收买你，防止你被繁重的工作量吓得辞职不干了。”
殷菲郁一怔，忙表忠心：“师兄，你放心，我不会的。而且，红姐前两天还跟我说有加班费的，不用再给我买礼物了……”
然后眨眼。
师兄不会是想用这两只毛绒玩具代替加班费吧？
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抗议？新人，不，新妖不敢抗议，殷菲郁蔫嗒嗒地垂下头，抱着毛茸茸们的手紧了紧，算了，这两替代品……有总比没有好。
小姑娘心思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
费鞅笑道：“加班费下个月发，不会扣的。”
就如久旱的小草突遇甘霖，垂着的脑袋猛地一抬，连眼睛都在发亮：“真的？！”
这语气太急切了点，有点不太好。
殷菲郁忙假装咳了几声，欲盖弥彰地，期期艾艾地改口：“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是……”
好像越描越黑了，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被她吞回了肚子里。但脸上的兴奋和笑意一点都止不住，嘴完全合不拢。
当然，同样止不住的还有渐渐烧起来的两团绯红。
看小姑娘暗中帮汪秋母女付住宿费，平时花钱也大方，还以为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没看出来其实也是个小财迷。
费鞅笑着转了话题化解她的尴尬：“最近加班可以说就忙了一件系列案，你对这案子有什么看法？”
嘎？
师兄这话题跳得好快啊！
哦，对，师兄出来前就说过要听听自己的看法的。
因为这句话，她在来超市的路上一路沉思，想了好一会儿的。
但是，想归想，她其实没什么思路的，听见费鞅这么一问，立时忘了前面的事，变得有些紧张，浑身都绷紧了。
费鞅自然感觉到了她的紧张，温言笑道：“没事，就随便说说，就当是聊天。”
“哦。”
说归说，听归听。
殷菲郁还是克制不住，在费鞅认为她今日应该是说不出来而准备再换个话题时，她终于开口了。刚开始说得并没有什么新意，也是将这二十来起案件的共同点指了出来。为了验证她的说法，她还举了许多案例。
费鞅点点头。
这也是应有之义，这些案件最后的报告是殷菲郁根据红馥他们提供的资料整理出来的，自然都熟悉的很。
但这些共同点对于找出幕后主使似乎用处不大，东一榔头西一棒的，看不出这些孤魂野鬼的行径能让幕后主使得到什么好处。
殷菲郁偷偷瞄了眼左侧的费鞅，然后继续：“师兄，我还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迟疑和不自信。
感觉小花妖的视线在不停地偷瞄自己，似乎还有点战战兢兢？
费鞅状似随意地点点头，鼓励她：“说说呢，现在已经走入死胡同了，说不定你的这个发现能打开新思路。”
“哦。”殷菲郁乖乖地点头，同时瞬间就挺直了背，拿出了当年考大学时的认真奋斗精神，“这些犯事的孤魂野鬼们的目的都很不一样。有的是为了报仇，一心想害人；有的是不放心家人，想要看顾一二；有的就是被其他鬼们欺负惨了，想振作起来……林林总总，各有不同。但这里面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幕后主使能得到什么好处。”
对，这才是让人头痛的地方，犯案没有明显的指向性。幕后主使在各鬼眼中也各有不同，却都无法提供有用的线索，让人无从下手寻找。
费鞅点点头表示肯定。
殷菲郁继续：“如果放任这些孤魂野鬼们继续下去的话，受害的凡人们迟早要引起恐慌，所以红姐他们每天都不停地巡视，然后抓住的孤魂野鬼就越来越多，看上去犯事的频率越来越高。”
费鞅道了声：“的确如此。”
从发现第一起案子到第二起之间隔了一天的，然后就变成每天都能抓住一个，然后慢慢增多，到最近已经是每天能抓住四五起，不过短短十天就抓住了二十几个。
这些还只是犯到一组手里的案子，据乐望与地府阴差们的交流，阴差们也同样如此，除了正常拘魂外，每夜都能抓住许多不安分的犯事鬼魂。
“而且，我仔细对比过这些案子的鬼，发现前面几天抓来的鬼与幕后主使接触时间比较长的多，后面这几天的鬼接触幕后主使的时间短。”殷菲郁紧张得很，一口气说下来感觉有点呼吸不畅，换了口气继续，“甚至昨天抓住的全都是才接触了几天的。”
全都是才几天的？
费鞅心中一跳，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一时没有抓住。
“所以，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殷菲郁有时觉得自己这个念头看上去挺荒诞的，所以说出结论时愈发得心虚，“这世上的鬼有无数，想从中拉拢几个普通鬼变成如今这样的很容易，所以我们的工作量增加的非常快，不得不将注意力都移到这上面，相对而言其他地方关注的就少了。我猜，师兄，我就是随便猜猜的，很可能不对……”
费鞅再次转过头望向殷菲郁，眼中充满鼓励：“说说呢，说不定你这猜测就是对的。”
“哦，”殷菲郁挺直了背的坐法坐得有些僵了，不太舒服的悄悄动了动，“我觉得他们是不是就想让我们疲于奔命，让我们忽略某些地方，用这些无关紧要的案子来掩藏他们真正的目的？”
这的确是个好思路。
前两日再次与各地负责人开会时，他们也曾抱怨自中元节后所在地的犯事的鬼多了许多。或许九州一地的样本不多，但可以把这几处的样本都放到一起观察印证殷菲郁的结论。
费鞅若有所思。
费鞅迟迟没有开口，殷菲郁心中忐忑起来，呐呐道：“师兄，我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就是随便瞎说的，你别生气呀，要不，你……”
小姑娘还是这么容易自责。
费鞅笑起来，打断她的反省，表扬：“不，我觉得的你这个想法很好。”
“真的？”殷菲郁小心翼翼的眼神立刻变了，变得闪闪发亮，像极了璀璨的宝石，“谢谢师兄。”
汽车此时也已经拐入小区，慢慢停到楼下。
殷菲郁抱着两只毛绒玩具下车不便，艰难地去摸门把手。费鞅从车头转过来帮她开了门，顺手从她手里拿过两只毛绒绒。
小姑娘脸红扑扑地下车，跟着师兄走到自家单元门口，接过毛绒绒，道别，进门，进电梯。直到进电梯后，后知后觉的她突然一个激灵：车上被加班费一打岔，忘记给师兄转钱了。
就这么接受了两个礼物？
小姑娘低头看着手里的两只毛绒绒，恰好与两双黑漆漆的小眼对视。
这个问题让她再次恍惚起来，恍恍惚惚地开门，进家，喊了声“爸爸、妈妈”，然后继续与毛绒绒们大眼瞪小眼地进了自己房间，关门。
吴忆俭还在公司为即将到来一个月的艰苦训练做准备，只有余枚和殷戍国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夫妻俩就见到自家女儿带着点儿仙气似飘进房间。
余枚那声“咦，你买了两毛绒玩具啊？桌上有水果，快去吃。”就被卡住了，没来得及问出口。她转头看看身边的男人，胳膊肘捅捅他。
男人答应了女儿的那声爸爸后注意力早就回到电视上去了。
电视上正放到紧张处，那猥琐的汉奸正领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日本兵去搜查一户人家，那正是主角的住处。一队日本兵小跑着四散开来包围整幢房子，一个日本兵一脚踢上门。
门哐当一声，镜头转向屋内，一片黑暗……
怎么会一片黑暗呢？
电视怎么突然坏了！
殷戍国恨得一拍沙发：“我一万多买回来的电视还不到两年就坏了？关键时刻掉链子！还不如房间内那台才几千的，都用了四五年了。走走走，赶紧的，回房间看去……”
声音戛然而止，顶着余枚指责的、痛心疾首的目光，殷戍国瞄了瞄她手里的遥控器，咽了口唾沫：“怎么了？”
余枚恨声道：“就知道看看看！你女儿今天状态不对，你没发现吗？”
殷戍国茫然：“有吗？你想多了吧？不挺正常的吗？还买了两玩具回来呢。”
余枚恨得将遥控器“啪”的一下拍在茶几上，控诉：“你一点都不关心菲菲。”用力一推这不称职的爸爸，起身。
“我错了。”殷戍国立刻忏悔，也跟着起身，拉了拉妻子的衣服下摆，疑惑兼讨好，“你这是要做什么？我去帮你拿。”
余枚没好气地回答：“去看看我女儿。”
“好啊，你是妈妈，你们俩谈心比较方便。”
殷戍国重新坐回沙发上，看着妻子拿了碗拨了点水果，然后端往女儿房间。现在可以看电视了吧？他悄悄地摸摸遥控器，可以开始看了吗？男主角是怎么逃出来的？
心痒……难耐……
指悄悄往上移，上移，好，快摸到那个按钮了，只要按下去……手猛地缩回来，起身，讪笑：“你们俩这么快就谈完了？”然后，殷勤地上前，虚扶着余枚坐下，笑：“快坐，有什么问题吗？”
余枚惆怅得没看见不称职爸爸的小动作，只顾着叹：“菲菲连最爱吃的西瓜都不肯吃了。”
“啊？”
听上去有点严重啊。
“说是吃撑了，吃不下。”
“说不定就是吃撑了呢。”
余枚柳眉一竖：“你什么时候看见过你女儿会把自己吃撑了？她一直都很会养身，只吃七分饱。”
电视什么的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殷戍国也跟着紧张起来：“那她还跟你聊什么了？”
余枚更惆怅了：“没，她正在和丁晓晓打电话。”
说着，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声，愈发得忧郁伤感了：“你女儿现在有心事都不跟我说了，宁可给同学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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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忘记更了，所以今天更个肥章弥补